“哇!天高地阔、阳光明媚,好美好温暖啊!”
李夏昕欢呼着飞奔在田野中、树林间,其实这个季节,只有无丝毫暖意的阳光和萧瑟的寒风,放眼望去,到处是光秃秃的土地和树杈,哪里有什么漂亮景致啊,可此时此刻,她就是觉得此地“风光无限好”。
朱希孝任由李夏昕拉着,跟着漫无目的地跑着。眼前春意盎然般令人心暖的绿色身影,使他他沉重、紧绷的心松快下来。
跑累了,俩人便找了块石头,背靠背坐下休息。
朱希孝有些奇怪的问道:“闷了好几天,我以为你会去逛市集、遛大街,怎么会想到这荒郊野地来?”
李夏昕歪着头很认真的道:“这不是为了你吗,你心情不好,肯定不喜欢去那种喧闹、嘈杂的地方,所以就选择了来郊区玩儿,没想到这冬天的野外也挺有意思的,让人心旷神怡、精神振奋啊!”
可惜,她还没有领悟到,自己就是他眼中、心中最美的春色;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中的美好景色,全然是因为心中之人就在身边。
夏昕这几句话,朱希孝很是受用:“你怎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
“我……刚才去你值房的时候,在走廊碰到几位伯伯叔叔,没穿锦衣卫力士的皂服也没挎腰刀,穿着打扮倒和卫所军军器局的工匠师傅有些相似,他们一个个看上去神色非常慌乱,是因为大人你吧!”
“他们是神机营军器局的匠人,新打造的火器不达标,不要东拉西扯了,说正题。”朱希孝突然变得很严肃。
李夏昕沉默片刻:“你同国公爷说过我的身世吗?”
“哥看出我对你的心思后,便派人查了你的身世。”
李夏昕一听非常激动:“那查出我的亲生父母……”
朱希孝打断了她的话,“你四岁时被人牙子拐了,人牙子被逮捕后,你被送到了养济院。紧接着便发生了‘庚戌之变’,国家遭此一劫,朝政混乱,财政吃紧,那家养济院因为被断了经费,只能解散了,你大概就是在那之后被李夫人收养的吧!又或许是李夫人机缘巧合去了养济院一回,见你讨人喜欢便将你领养了。”
“那人牙子呢,还在狱中吗?”
“几年前就死在狱中了。”朱希孝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李夏昕一点都没看出他在骗她。
在勾心斗角的朝堂上和狡诈善辩的犯官面前锻炼出的演技,骗像李夏昕这样单纯的小姑娘,不是轻而易举吗!
李夏昕略带失望的“哦”了一声:“我昨晚决定今天来见你,至于见到你该说些什么,我想了一夜都没想好,便决定先见到你再说。可见到你了,又和你一起从锦衣卫衙门来到这西郊,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昨天,国公爷送我一支玉兰簪花,福伯说那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定情信物,亦是国公夫人唯一的遗物。”
朱希孝呼吸粗重、双目发烫,胸腔内仿佛填了一块红炭般灼热,良久,才长叹一声:“因为一次意外,哥哥永失挚爱,所以,他希望我能够和心爱之人一生相守。”
“国公爷真是个好哥哥,福伯跟我说簪花的珍贵时,我真的很感动,可我也只能是感动而已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不能因为他心中的遗憾和对你的爱,让他勉强接受一些令他不开心的事。”
朱希孝笑了,笑容有点苦涩、生气:“李夏昕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哥原本打算为我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可不巧我却爱上了你,所以我哥会让你认一门干亲,让你成为豪门千金,可这一点你做不到,所以,我应该放弃你,娶一个门户相当的女子,并且夫妻恩爱,好让我哥欣慰、开心,对不对?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是说不出口,甚或你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心将我彻底推开,因为你也爱上我了!”
“朱希孝,我跟你说过的,有些问题我不愿去深想,有些事拖下去会惹来风言风语,届时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李夏昕语气激动,还微微有些颤抖。
“你拒绝我,却想和我做朋友,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是不是知道了王冰凝的身世后,犯了疑心病,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是犯官的遗孤,如若有一天你的身世曝光,定会牵累你现在的家人,你想让我维护他们对不对?”
李夏昕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朱希孝的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虽然她从未想过利用朱希孝得什么益处,但若真有一天,爹、娘和哥哥真因为自己这个“朝廷余孽”而遭受牵连,真正能够倚靠、托附的也只有朱希孝。
“那个……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李夏昕弱弱的说了一句,起身便走。
“等等。”朱希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不会去你家提亲,但你也不能同别人议亲,私下里,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在人前,你是我朱希孝的未婚妻,如何?”
李夏昕哪里想到朱希孝这是在保护她,只以为他在无理取闹,所以有些哭笑不得:“朱希孝,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头脑清醒点了再说。”
朱希孝起身,死死拽住扭头要走的李夏昕,急切的道:“两年,你装我的未婚妻两年,你欠我的钱一笔勾销,而且,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以成国公府上下的脑袋担保,定护你家人无虞。要不,一年!”
李夏昕思忖半晌,仰面平静的道:“半年,而且绝对不能传到我爹我娘和我哥的耳朵里。”
“好,上元节,你戴着嫂嫂的簪花去鳌山灯会。”
转眼,就到了上元灯节。
马车又快又稳地朝紫禁城的方向行进。李夏昕偶尔还会掀开车帘欣赏一下外面喧闹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花灯。
朱希孝则一直静静的看着夏昕。
“大人,到了。”马车停住,王炜翻身下马拱手禀道。
李夏昕抚摸着头上的玉兰簪花:“要不这簪花还是收起来吧,灯会上人那么多,万一被挤丢了怎么办?”
朱希孝却不接茬:“今晚我有事,不能陪你,让王校尉跟着你,一定要跟他呆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说着掀开车帘下车。
李夏昕掀起车帘,眼神定定的望着朱希孝,直到他从午门的左侧门进了宫城,这才下了马车。
李夏昕仰头望着各式彩灯和烟花叠积成的足有十多丈高的鳌形灯山和接连不断窜入夜空炸放的烟花弹,心中的烦恼、惆怅顿时烟消云散,惊呼道:“天啊,这也太美了吧!以前,我以为扬州的灯会就够美了,今晚见识到京师的灯会,才知什么叫气势恢宏、耀眼夺目、匠心独具、巧夺天工,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不过,美则美矣,也太过奢侈了,要是把今晚这里耗的灯油或蜡烛均出十分之一给那些贫民窟、大杂院……”
王炜慌忙挡到李夏昕面前,食指压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嘘~,小姑奶奶,你还真是一点避讳都没有,你以为这里是城隍庙会还是菜市口啊?”
李夏昕慌忙双手捂口,惭愧的笑了笑:“一时口误,保证不会了。”
放眼望处,人头攒动。
一群衣饰华贵、珠光宝气的名门贵眷中,簇拥着一位穿着简洁大方、腰佩长剑的女子。
李夏昕立马认出那是杨睿轩,便兴冲冲、喜滋滋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杨姑娘,你好。”
杨睿轩朝李夏昕微微一笑,随后对身边的这帮命妇贵眷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李东壁李太医的女儿夏昕姑娘,现住成国公府。”
李夏昕微笑着恭敬的朝贵妇们行礼,贵妇们有些礼貌的微笑,有些则眼神中露出了不屑。
一位约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上前一步:“小姑娘不必拘束,我是次辅徐子升的夫人,你可以叫我徐伯母,你头上的这支簪花挺漂亮的。”
李夏昕拘谨的笑道:“徐……夫人好,这簪花是国公爷赏的。”
徐夫人和蔼的笑道:“我刚刚就觉得这簪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一提国公爷,我就想起来了,亡故的国公夫人也有这么一支簪花,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国公夫人的那支花骨朵上刻着她的名字,还是国公爷亲手刻的。小姑娘,我能看看你这支簪花吗?”
李夏昕回头望向身后的王炜,王炜微微颔首,李夏昕立即拔下簪花双手奉上。
徐夫人端详着玉兰簪花:“兰若,果不其然,朱镇抚使年轻有为、品格端正、丰神俊朗,姑娘好福气。”说着将簪花交还李夏昕。
李夏昕难为情的勉强笑笑,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知道此刻应该向徐夫人道谢,却又怕眼前这群人认为她攀附权贵,连累父亲也被人瞧不起,所以心中竟有些埋怨徐夫人多管闲事。
杨睿轩拳头紧攥,指甲嵌入肉中,面上却平静如水:“家父让我带句话给朱镇抚使,他人呢,没有陪你吗?”
李夏昕莞尔一笑:“大人去见皇上了,杨姑娘,要不我们先去猜灯迷或放河灯吧,大人出宫了会来找……找王校尉的,到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不必了,我还有事,告辞。”杨睿轩表情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杨姑娘怎么比上次还奇怪。”李夏昕暗自嘀咕,眼前这群贵妇们各自异样的眼神更是让她心中别扭,便微笑着行礼告别。
“去年今日此门中,
故人对坐诵国昌;
今时今日此门中,
物是人非事事休!”
嘉靖立于午门的城楼上,望着眼前人人喜庆洋溢、场景壮丽恢宏的立体画卷,口中喃喃自语,热泪盈眶。
身边人都知道皇上除了在怀念从小一起长大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陆炳,还在叹息倭患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因着汪直的斩首而平息。所以,人人皆因战兢、畏惧而谨慎,无一个敢开口劝慰。
良久,黄锦开口:“皇上,忠诚伯一生为皇上鞠躬尽瘁,为大明竭尽心力,太累了,早点儿歇了是好事。皇上千万要节哀啊,为了大明的亿兆黎民,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严嵩忽然咳嗽了两声,景王立即会意,行至嘉靖跟前,“诚恳”的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因何忧心。斩杀汪直虽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这一两年来,倭寇内部忙着自相残杀、相互吞并,并没有发动什么大的劫掠,而抗倭军的操练已见成效。黄公公说的没错,我大明只要您这擎天柱无恙,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一番话说的嘉靖开怀大笑:“皇儿说得对,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我大明很快就会国运昌隆、百姓安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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