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谷,仙魔两军仍然深陷鏖战,胜负未定。
春秋子望着身边渺相法诀化出的徒儿,竟有些气急败坏。淮昭身负惊世大任,自己得幻明重托拼死相护,可这孩子自踏入修途以来,却每每在危急时刻不听师命,屡屡冒失犯险。
真人知道淮昭心系自己安危,春秋为了徒儿重任也早已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从另外的角度说,淮昭那身子骨里透射的那勇者刚强和坚毅,也让他深为慰籍。这是他的宿命和成长需要的,或许某日,他终于能够扛起天人两界的旗帜,来告诉世人自己凭何而立,不是至上功法,不是惊天修为,而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这种弥足珍贵的勇气。
但是,未来必须跨过今日,今天淮昭必须出生入死。
不及多想,十名歧玄魔卫已祭出漫天法诀凶悍而来。
起势拆挡间,淮昭便有些后悔了,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帮忙,而是给师尊徒增掣肘。因为早先自己满满自信甚至自得的本领,在这周围的冷酷魔徒看来,都似小儿杂耍一般。
他祭出的虚相罗诀,却在眨眼功夫就被对方识出本体。他根本没机会再使出任何进攻的道法,就连铸盾防御也是手忙脚乱。不是师尊拼死相护,自己恐怕不是简单挂点轻伤的境地了。这是以往再凶险的斗法也没有遇到过的。小子心中困惑连连,这周遭的对手,竟让他泛起从未有过的自卑,他知道天外有天,修海辽阔,可今天才彻底明白这些古老道理的真实意义。
淮昭情急之下再次想到了太阴幽莹。可多次危难,这神物并未现身想救,其一,可能是她只有照看印记万年魔修的职守。其二,这两仪神兽似乎总有把握,拿捏得甚准,仿佛能看破未来,确定此遭小子无事,无需现身救难。而眼下,这幽莹竟依旧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可这次,当真无事吗?在这凶残的岐玄魔卫包围中,如何杀出生天?
不多会,春秋子也不堪应对了,身上连中敌手数招,口中鲜血不断喷出。没了师尊庇佑,淮昭跟着瞬间被击倒在地。周围的歧玄魔卫毫不客气,一名手持三棱尖刺的家伙立刻率先腾空而下,就要将这重围中的师徒二人刺死。
“噗嗤”的一身,魔卫的兵刃深深地没入了躯体,可这躯体,不是春秋子或者淮昭的,是本已伤重的池王。这巨鲛之王竟是拼了全力,将自己的鲛类身形挡在了淮昭和春秋之前。
师徒两人同时惊呼起来,池王无力地化出人形,顿时奄奄一息。再看那魔卫兵刃急速从池王体内拔出,又恶狠狠地扎入,但这次这凶残的魔修刺入的是这鲛族首领的心窝!
池王暴吐了一口鲜血,垂死的眼神看了一眼淮昭,渐渐失去了光泽,却未闭眼。
这临死之时的眼神,淮昭知道池王的意思,是关于梦池.....
小子心中充满了悲哀和绝望。
这种绝望是因为接下来即刻要面临生死的,是自己和师尊。
春秋身上已经遍体挂彩,只余招架之力。而淮昭被另外一名魔卫一道魔诀狠狠地击中,小子直接被震飞到邻近的一块土坡上,竟生生砸出一道深坑,钻心的剧痛遍布全身,骨骼像要断裂一般。这种绝望,淮昭不是没有体验过。在玉灵道堂被须无意抱走的时候,在喜洲亘渡天劫面对那巨像金刚黄金巨剑的时候,在洱海边冥龙狞笑着要取他印记的时候,在漩塘恶战面对五行炎魔砸下火焰狼牙的时候,在五台垭口面对华魇老祖的时候.....
“暂且停手!”魔阵中军中传来一声号令,正是墨魇老祖所发。
歧玄魔卫停止了动作,这些狠辣角色就是杀人机器,要他们停止,只有灵魇九祖之命。但刹时间几把各异的魔家兵刃已抵在春秋和淮昭四周。
终于得了一丝喘息,这机会竟然是敌手给的。淮昭顿觉莫大的耻辱,可春秋却老成敦厚,心里急速思虑这万险境地的应对之策。
“墨魇老哥,你疑心这小子是世子的真身?”冰魇也到了此处,看着貌似毫无修为的王淮昭,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老弟,不是疑心,原本就是。这等年纪身负幻明混元诀秘相功法,这普天下除了他还有谁。”墨魇冷笑道,继而令道:
“来人,将这小子拿下,留他活口。将那幻明老道给我杀了!”
一众没有丝毫表情的歧玄魔卫如重新开动的机器,留了两人去擒淮昭,另外八人便齐刷刷对春秋下了杀招。
“师尊小心!”淮昭嘴角冒血,无任何反抗的力量,却看着师尊的危急险境大声叫了起来。
春秋艰难地掠地而起,不是躲避围攻,而是冲来拿淮昭的两魔卫而去。
一阵白色的光晕起处,竟是真人强行驭动了并未完全领会心得的渺相罗诀!
修行中对法诀的掌控讲究精熟而动,春秋为护得徒儿不惜犯险强驭这云笈七签中极难领悟的道法。要知稍微拿捏差池,对自身损害极大。
但春秋似乎并无他法,只能冒险一试,何况生死关头,这轻重对能带淮昭逃出生天又有何意义。
可道长还是失败了,虽然淮昭早已在漩塘之时便已领悟了这神奇道法,反过来与师尊作过交流,奈何小子经多次阐释,却并不尽准确,这徒弟头遭教师傅便没教会。
在这危急关头,这失败的功法还好的是将师徒二人重新聚在一起,功力范围将歧玄魔卫震开了数丈。这些恐怖魔修面色先是微微一愣,些许会才反应过来。但春秋子除了先前之伤,体内真气因了这错误功法的循引,已是乱作一团。
可正是这宝贵的须臾留住了二人的生机。
因为当魔卫再次欲朝春秋师徒发难之际,一根青木蛇杖自天而降,威猛地扎在两人身前,随即自杖身迸散出一道势大无比的环形气墙,望周遭的冥华魔众蔓延席卷开去。除了墨魇、冰魇和那十名歧玄魔修急忙铸盾而起些些稳住身体外,方圆百丈的其它魔徒尽数被掀翻在地,个个面露骇异之色。
“老身在此,容不得你等魔徒放肆!”
随着一声修为沉厚的断喝,爞烛元君自空中凛凛而落。而震天的杀声中,溟华阵中军也终于被幻明起竹、捧星两院艰难撼动。
魔阵缺口打开,其他四路也攻势大盛。
但爞烛元君很快被歧玄魔卫围了起来,而墨魇、冰魇两位灵魇老祖见幻明主辅现身,自然不敢怠慢,也加入了战阵。
这持续多日的仙魔大战,便要在此处分出高下了。
老元君目光炯炯,毫无惧色,自那土中轻轻拔出蛇杖,再沉沉顿在了地面上,只说了一句:“来吧!”
一如先前的面无任何表情,十名魔卫毫无啰嗦,眨眼间作势便先起了魔诀而来。
元君将蛇杖一横,口中法诀起处,喊道:“移灵绛珠!”
只见那蛇杖上顿时起了一排青色光晕,之中蕴含无数珍珠颗粒,随着主辅一声“起”便脱了杖体迎魔卫法诀而去。
这十名歧玄魔卫法诀各异,泛着不同色泽光华和形态,触碰到那爞烛的绛珠光晕,便紧紧咬合在一起,其间似有无数灵动之物在竭力搏杀,不过片刻功夫,绛珠力道明显生猛异常得多,很快便将魔卫法诀化去,转而直扑周遭的歧玄魔修而来。
亏了墨魇冰魇两个及时起了魔盾,将这凌厉的绛珠神法生生挡了大半,但元君身后的三个魔卫自起的法盾却挡不住力道,被生生击中,踉跄了两步,半跪在地,却很快倔强地再次站起。
元君见此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想以往此种的仙魔对阵,除去溟华灵魇和洞主,能在方才自己驭动的九成功力的仙法下不伤根本,并不多见。不想这些年灵魇九祖被封印后,这溟华界的实力却是一点没又削弱,反而驯化出如此坚韧的魔徒,看来幻明对数百年的情势估量要重新判断了。
思虑间墨魇已靠前出手了。
冥华灵魇九祖中,墨魇修为并非最高,却也是远胜七十一洞洞主的存在,除了一个人,歧玄洞琴霞。
这老头颇为古怪,华魇明魇当年数次要晋其为灵魇,他却再次推辞。溟华界无人见他显露过实力,也从未参与过神魔争斗,此人平日在溟华深居简出,异常神秘。但是单从他遴选的歧玄魔卫看,至少此人具有一双灼见慧眼,非常独到。而琴霞不久前所做的最重要一件事,便是为冥龙炼造一个强悍的附体---将从京都甄选而得的陆焕平带回岐玄洞,魔修天狼鬼祖。
墨魇并无任何兵刃在手,但这起诀却非常怪异,面对幻明城主辅,他此刻驭用的绝对是看家本领。
这老祖伸展了双臂,低头默念着什么,随即抬头间,两手自后往胸前收拢,竟捏了个佛家的合十之形。
魔相汇聚,老祖身前出现了三座赤膊的金色武僧!
元君面色略变,冷笑道:“金蚕魔僧!你这魔头,封印百年,一个和尚居然进化为三个,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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