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昭出得结阵,却是那湖心小岛的泉水之处,淮昭神识目力所及,已看见天湖边那仍在缓缓燃烧的陨石坑边,师尊一行人还在焦急地查探寻找着。
“我在这呢!”
驭动着依旧略显笨拙的轻身功法,淮昭高喊一声,急速地往湖岸掠去。
“徒儿!”
“淮昭!”
“昭哥哥!”
众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小子,个个喜出望外,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大家自那风暴后一直寻不得淮昭,虽然已做了最坏打算,但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看见活生生的王淮昭,所有人都不免情不自禁。
而梦池更是将数日来的担心忧惧倾泻而出,轻声啜泣起来,惹得静然师太赶紧爱怜地轻声安慰。
“淮昭,你怎会在这湖中现身。为师,还以为你被雪暴深埋了呢。“春秋一把拉过徒儿,竟有些不敢相信,那略带憔悴的面容中,满含激动之情。
“师尊,师太,淳远大师,梦池......“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丫头,淮昭心里不禁一暖。
“那雪暴是幽荧所起。”
淮昭知师尊和众人心情,忙将自雪暴中与师傅失散后发生的一切陆续道来。
众人闻言,皆颇为感慨。
“想不到魔道千多年来酝酿了如此大的算计,两仪圣兽全都被狠辣魔咒所控。”
听完徒儿所述,春秋眼里闪过一丝焦虑,这太阳烛照受制于上古魔咒,为魔道守护沌灵晶石。日后如要捣毁这魔头的凝炼根本,必然愈发艰难。倘若烛照站在魔界一边,这对幻明、对正道一众无疑多了一个强大对手。
春秋子思量过捣毁沌灵晶石的可能,想若时机得当,只要请得夕照宗主之命,云集幻明高修大德的实力,确可一试。但如今太阳烛照身在其间,晶石如毁,烛照神殁,圣日不保,这苍生依旧陷入劫难。故而此时听淮昭所讲,春秋便觉这个想法可以打消了。不过,徒儿这印记内的幽莹却让道长宽心不少。
这边梦池也渐渐破涕为笑,却左右看了看淮昭问道:“昭哥哥,你说的月华泉水呢?我数千族人,你拿什么装这泉水回去?”
淮昭方才见师尊着急,只是将幽荧圣境之事择要而述,盛取泉水的细节倒是忘了说。听梦池发问便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那广寒月母花,朝梦池晃了晃,见姑娘不解,便把这花来由讲了,引得大家连连称奇。
顾念滇中鲛族性命,众人不敢怠慢,便速速启程赶往滇内而去。
三四个时辰后,一行五人已离雪域藏地。极目苍穹下,一抹斜阳即将没入西边的莽莽雪山,夜色似浓墨一般渐渐延伸而至,明月缓缓升起,东边天狼之星异常明亮。
“仙长,你看!”
静然突然在空中将拂尘指向东南方向的地面,众人也发现,那滇藏交界的大地上,一处所在被熊熊火光笼罩,随着大家逐渐御空临近,竟听见不时传来的阵阵哀嚎惨叫。
“前去看看究竟。”春秋子言罢便作诀率先往火光之处掠去。
众人落地后,便看到着火燃烧的是一处古老寺院的前殿。那山门前,一众僧人戴了板枷,正被一群官差推搡着从寺内走出。一株十余年的榕树上,绑着一个老僧,见僧衣可知便是位方丈或是住持,正被一官差持鞭毒打,浑身血肉模糊,已是奄奄一息。寺庙中有百余个官差出入,其中还有不少东厂阉公,仿佛在这寺院中找寻什么。
“住手!”春秋大声一喝,恢弘气势便将一众官兵震住。看着这从夜色中悄然出现的一行人,那拿着节鞭的官差闻声也愣着停了手。
“无量天尊,这些僧人所犯何罪,你等竟然焚院拿人,还将这等老弱僧人毒打至此。”春秋声色俱厉地斥问道。
那数个东厂阉宦中的一人走上前来,左右打量了这不知何时现身的五人,看除了梦池衣着清丽,似是个大家闺秀,这其余僧道数人,皆是穿着陈旧,那狗眼便往上抬了不少。
“哪里来的贼道秃驴,东厂办案,给老子滚远点,少管闲......啊!啊哟......”
这些东厂官差,平日自恃皇命权专,历来飞扬跋扈,不说寻常百姓,就是朝中群臣、州府官家见着也是惧怕三分,只是今天,这话语太粗糙了点,这打肯定是挨定了。
出手的是淳远大师,看着同门受难,大和尚早就怒火丛生。不过也仅仅是“出手”,大师身子未动一步,那阉公便飞出七八丈开外,哇哇吐血。
这些番子见状,将手一挥,齐声朝那一众官差命道:“将这伙逆贼拿下!”
却见春秋淡淡说了一句:“诸位,这就交给淮昭吧,我们去看看那位老和尚,大师,劳烦将那火势灭了。徒儿,点到为止,不要伤了这些性命。”说罢,竟一个身影飞到那榕树旁,一道法诀将捆着老僧的绳索解开,随后把静然递来的玉灵丸与和尚服下。
半盏茶功夫,淮昭已拍了拍手,回到师尊身边。而淳远则用了佛家真气,将寺内一处古井内的清水源源不断吸出,须臾间将那前殿火势扑灭。
那倒了一地的官差挣扎着爬起,满眼惊恐,略微定了些神,才相扶着蹒跚离去,那貌似领头的东厂阉公正要爬上马,却被春秋一个法诀凭空拎了过来。
“佛门清静之地,历来与世无争。你官家为何要为难出家修行之人,且将原委道来,贫道今日饶你不死。”
这阉人浑身吓得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那脑袋捣蒜般磕了几下,语无伦次般说道:“我等冒犯佛门圣地,诸位神仙爷爷饶命啊,皆因上命所驭,要寻这宝珠寺的舍利子,而这住持宁死不交,我等无奈,才一气之下烧了这前殿,教训几下老和尚,神仙爷爷,我等也就想吓吓这些僧人,饶命啊!”
“吓吓,看看这位住持,我等晚来一刻,便是要被你等狗官打死了!”淳远依旧怒不可遏。
“官府要这寺院的舍利子何用?”春秋语气淡然,却威严无比,继续问这东厂之人。
“我东厂此次往各地寻拿佛塔舍利子,皆是国师请皇命所为。大道士近日要为圣上匼炼人佛丹,虽不敢碰那佛尊存世的舍利子,但那些有高僧大德圆寂后留存舍利子的寺庙,此番都要去拿取一二......”
“什么!?”这边淳远顿时急了,便想到自己住持的五台山清凉寺怕要遭此劫难,自己先师慧能法师的舍利子也在其中。
“大道士,是那薛虬么?”春秋冷冷地问道。
这阉公赶忙称是。
“薛虬!”一旁的淮昭听得此名,那心中顿时一片烈焰。
师尊曾言,父亲的肺病,就是这妖人着人下毒所致。也正是这家伙,撺掇了皇帝要拿当年还是孩童的自己炼丹,以致自己的发小伙伴陆焕平顶替他入宫,至今生死未卜。在淮昭心中,今生的两大极仇,一个是冥龙,另一个就是薛虬!
春秋自是知晓徒儿心结,将手拍了拍淮昭肩膀道:
“这冥龙控制的妖道,愈发猖狂胡为了。我在当日乌斯藏地寻觅淮昭之时,便听说这狗贼与那朝中奸佞沆瀣一气,把个皇帝小儿糊弄得不理朝政,专修青祠,也妄想与天祖神尊相通,简直荒谬至极。”
言罢真人对那阉人喝道:“尔等不得再来袭扰这宝珠寺,如若不听,必死无葬身之地,可知晓了吗?“
“诸位神仙,小人领命,绝不敢再犯佛门清净!”
“还不快滚?”
这阉公得了生路,一路点头哈腰地去了。
此时那位遍体鳞伤的老和尚些些苏醒,便施了佛礼,语气虚弱地谢道:“诸位仙修,救我宝珠大难,老僧感激涕零。”说罢挣扎着微微合十顿首。
春秋连忙让过,扶了和尚宽慰了几句。不想这边淳远已是非常着急。
“仙长,贫僧请仙长应允,回去五台山一趟。如若晚了,我怕恩师宝华不保。”
“嗯。”春秋略微思虑,便对静然道:
“此乃妖道为祸,佛门之劫。师太,劳烦你带那月母花回返滇中,聚了救命神水,与那鲛族服用吧。嗯,墨姑娘,你便随师太同回,救你父亲,如何?”
“这。”梦池略有迟疑,但还是遵了春秋之命。在场之人,静然和淳远内化中微微知晓仙长蕴意,静然虽修行笃定,却在心中泛起丝丝苦楚。
淮昭年少,虽舍不得梦池,但池王及一众鲛族危在旦夕,需要这月华泉水救命。梦池自然更加挂记父亲安危,心急如焚。不过小子面佛之心久矣,此番跟师尊和淳远大师去往佛师尊道场,心中满怀期待。
依依惜花,聚散天涯。淮昭与梦池之间的至纯情愫,早已默化在两人心中,但此刻,只能暂时分开。
淮昭走到梦池身边,竟不顾各位尊者在场,轻轻拉起梦池玉手,嘴里笨拙地道:“梦池,你跟师太回去。池王和你母亲肯定等急了。我和师尊他们会很快回来找你们的,你......”
“不要耽搁了,淮昭、大师,我们速速启程吧。”未及小子将话说完,春秋将那受伤的住持交与一众僧人,自己先行掠地而去。
淮昭霎时间有点发懵,从师尊刚刚的言语中,他仿佛听出了些许不悦,自师从仙长以来,这种不悦的语气,他从来没有听过。但他有些不明白,因为什么......
略微呆滞间,淳远大师上来拍了拍小子肩膀,也先御空去了。
“那梦池,我走了。”
“昭哥哥!务必小心!”
淮昭点头会意,带着一丝莫名的郁结,小子将广寒月母花交与梦池。
起身飞走的一刻,却看见姑娘眼中淌下一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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