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钰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晏晚晚是放心了,心下却又腾升起满满的复杂。喑鸣司能到得这般及时,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护着春织阁上下,自然不是看她的面子。她眸色微微一黯,神情亦是有些难以言状的五味杂陈。
“眼下春织阁的事儿不急,急的是关押焦四那头的庄子里传了消息出来,焦四的伤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昨日他们突然接到司里大人的传讯,让他们今夜便将人押回诏狱去。萧小鱼,这个焦四可是目前很要紧的线索,若是等到被关进诏狱,可就来不及了。”邵钰神色凝重,语调亦急切。他们上一次能够顺利将赵强从诏狱带出来,不过是各种因素凑到一起的侥幸,不代表喑鸣司的诏狱真是徒有虚表,这样的事儿,可一,不可二。
晏晚晚奇怪地扬眉看向他,“这样的消息,你如何会知晓?”
邵钰微微一怔,继而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你就别管了。”说话时,语调与面容都有些紧绷。
晏晚晚微愕,知道他没有懂自己的意思,缓了两息,才又道,“我的意思是,这样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打探到?他们要挪人,不能当时便挪走吗,为何还要等到今夜?”不过......晏晚晚奇怪地看他一眼,眉心一蹙,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她又不曾怀疑他什么。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邵钰愕然过后,神色陡然讪讪,将她的话一品,脸色悄然变了,“你的意思是......这是个圈套?”
晏晚晚低低“嗯”了一声,“总觉得有些太巧了。”何况是在这个时候,太巧了......晏晚晚控制不住往某个人身上想去。若说这是他为了逼她现身的计,会不会太高看了自己?她一瞬间心如擂鼓,却也不过一瞬,那鼓跃骤然冷却下来......不!若只是为她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逃妻自是犯不着这样大动干戈,可若换成宁王余孽,那便截然不同了。
“那怎么办?若是真的呢?咱们难道要眼睁睁错失这个机会?”邵钰急道,转头一看她,却见她的神色不知几时起竟是阴沉下来,一眼看去,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他微微一怔,缓了缓,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萧小鱼,我也是急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之前官银案草草结案,那么多的疑点他们都视而不见,焦四是咱们眼下唯一的线索,总不能再交到旁人手里,除非......你还愿意相信喑鸣司。”
晏晚晚眼波闪动了一下,并未回应信或不信的话,她抿着嘴角思虑片刻,蓦地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身来,“总之是今晚,咱们还有时间。你先等等,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邵钰忙急声问道。
晏晚晚却没有回答,亦是没有回头,径自走了出去,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邵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片刻,才愣愣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落在眼前一桌未曾动过的早膳上,神色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晏晚晚从邵钰的宅子离开之后,径自回了春织阁,在外头果然瞧见后门与院子里都有喑鸣司的玄衣隐没,他们倒是想得周到,还怕影响了前头铺子的生意,只守在暗处和后院。可也足够了,本也不该冲着缃叶她们来,不过以防万一罢了。
晏晚晚在暗处略作沉吟,便是悄无声息潜了进去,到了院中,她却并未潜回自己房中,或是去寻缃叶她们,而是避开喑鸣司的耳目,悄无声息入了厨房。
正是早膳后不久,厨房内有人正在收拾,晏晚晚无声立在她身后,轻声喊道,“阿楠!”
正在灶台边忙碌的人猝不及防听得这一声,吓了一跳,蓦地扭头看过去,见到无声无息,恍若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更是眨眼间面如土色,哆嗦着道,“掌......掌柜的?”
晏晚晚全然无视她的表情,上前一步,如流泉般的嗓音不知为何透着丝丝清冷,“我知道你是我叔父的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又让阿楠的脸色变了两变,“掌柜的什么意思?阿楠不懂。”
晏晚晚不耐烦地一蹙眉心,“事到如今还有狡辩的必要吗?我一直知道你是我叔父的人,在替他暗中监视着我,我一直没有拆穿你,不过是因为我想透过你,让我叔父放心罢了。眼下,我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我有要紧的消息,等不及面见叔父,要让你立刻替我传递。”
几句话后,阿楠惨白着一张脸急匆匆从灶房里出来,往府门外去了。
喑鸣司在此,只为保护,自是不会为难于她。
只是晏晚晚还要等她将消息带回来,还有些时间,她想了想,便悄摸去了缃叶房中。
房里不出意料没人,晏晚晚熟门熟路寻到了笔墨,在桌边铺纸研墨,提笔给缃叶留了一封信,怕缃叶瞧不见,还特意用镇纸将之压在了八仙桌面上,这才转过身,正要轻手轻脚离开。谁知,耳根一侧,她脚步轻悄窜进了帐后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轻启,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而后又反手“吱呀”一声将门关上。
“缃叶。”晏晚晚从帐后踱出,轻声唤道。
进来的人正是缃叶,见得她这般神出鬼没,却不过是微微一怔,继而便是反应过来,既是没有吓着,还下意识往门外一瞥,压低嗓音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晏晚晚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弄污了的裙幅上,想来若非回来换衣裙,她们也见不上这一面,一切都是天意,她便是一笑道,“总要来这一趟的。”
缃叶的目光一转,望见了八仙桌上留下的书信,没有细看,却已是明白,眸色忽然转黯道,“你......这是要走了?”
“能够与你亲口道别,自然好过书信。”晏晚晚轻声道,她与缃叶之间,很多事从未明言,可缃叶却也明白,就如此刻。
缃叶一时没有说话,晏晚晚上前一步,拉了她微微泛凉的手,走到桌边坐下道,“我没有与你说过,可你想必心中也有猜测,眼下这样的情况,我离开对我好,对你和坠儿也好。早前这春织阁在落户之时我便是落的你的名字,眼下我离开,你顺理成章便是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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