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边上有白石滩、芦苇丛,木栈曲桥蜿蜒其中,直通不远处两座精巧的小楼。
有水便生风,岸边大片的花田,不拘什么花,驳杂地种了满满一岸,微风轻徐间,送来满室的花香。
“这轻梦小筑便是给几位安排的住处,且看看是否合意?”秦四海将几人引着进了小楼,让他们四下观看。
这样精心的安排,自然没有不合意的。言徵语声淡淡谢过,秦四海自谦了两句,请他们稍作休整,告辞而去。
面着小池的那面窗户大敞着,带着花木香气与潮意的风拂面而来,真真是清爽怡人。
几人团团坐于桌边,说起了正事。
“我们怀疑洪玄知藏起了些东西,这对案子至关重要,是以那日才会请宋娘子再至喑鸣司。”陆衡方才的慵懒被沉肃所取代。
“陆大哥来这里,难道是你们怀疑东西被藏在这山庄了?”晏晚晚挑起眉来,眼角余光却瞥了一眼坐在左手边,一言不发的言徵。
“弟妹果真聪慧。”陆衡先夸了她一句,“本来吧,我们起初打算先去洪玄知死前购置的小院儿搜上一搜,可那小院儿在前日夜里,突然走了水,已是烧了个干净。”
晏晚晚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蓦地惊抬起双眸,对面缃叶也是一脸的震惊。
对上晏晚晚明显带了两分忧虑的表情,陆衡不动声色轻瞥了一眼言徵,语气轻松道,“弟妹与宋娘子放心,我们本也怀疑那东西应该不在小院儿里,之前请宋娘子问话,一是为了以防万一,二也是为了打草惊蛇。”
“眼下他们狗急跳墙,这一把火倒让我们看清楚了一件事儿,那东西并未落在那些人手里,这是个好事儿。”陆衡说着,嘴角勾起笑来,带了两分自得。
“可是喑鸣司为何觉得东西会在这庄子里?”晏晚晚狐疑道。
“弟妹应该知道,这庄子原本是前工部尚书曾勇家的别院吧?当初洪玄知进工部,便是因曾勇与他有旧,说他性情耿介,且有一双巧手,这才让他补了工部员外郎的缺。”
晏晚晚与缃叶对望一眼,这个她们倒是当真不知。因为缃叶的心结,即便是晏晚晚探查各处消息,都是特意避开了工部的,否则又哪里会直到不久前才知道洪玄知早已失踪多时之事?
不过,这么说来,那位前工部尚书于洪玄知来说,有知遇之恩。这就难怪了,她就说吧,洪玄知一个没有背景的外乡人,即便是考中了二甲进士,可补上一个六部的缺,那可不是非一般的运气好。若是有人在背后帮衬扶持,那就另当别论了。
“据喑鸣司所查,当初曾尚书是真正喜欢洪玄知,不仅与他有伯乐之恩,师徒之谊,甚至还打算……”说到这儿,陆衡神色略有两分复杂地一瞥缃叶,咳咳了两声,“当初,曾尚书本是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洪玄知的。”
晏晚晚惊讶,愣忪看向缃叶。
后者亦是头一回听说此事,神色有些茫然。
陆衡连忙补充道,“不过洪玄知拒绝了,据说说的便是家中早有妻室。”
缃叶抿嘴笑了笑,不知是释然,还是不在意了。
“不过,洪玄知自那之后,到底是觉得愧对曾尚书,便与曾尚书甚少来往。谁知,曾尚书就在那年冬天督建汇通渠时,不小心摔断腿,受了伤。之后洪玄知临危受命,那差事才落到了他头上。”
“曾尚书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所以有些意兴阑珊,没过多久,就向陛下递交了乞骸骨的折子。没过多久,就致仕了,还举家迁回了故乡。”
“不过,在曾尚书一家启程之前,曾尚书叫上洪玄知,师徒二人一道来了这庄子。说了什么不知道,不过想来师徒告别也是人之常情。洪玄知回去后,没两日,就买了那处小院,再之后,就失踪了。”
后面几句话,虽是语焉不详,但晏晚晚却听出了当中深意。
难怪他们会觉得东西藏在这里。若她是洪玄知,只怕也觉得这里比那处小院儿来得安全。
晏晚晚略作沉吟,目光一瞥言徵,后者却是安坐着,一派闲适自若,也不知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言徵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般,蓦地回转过眸子,朝着晏晚晚勾唇一笑。
晏晚晚带着两分慌乱,骤然收回视线,力持镇定地看向陆衡,“那不知陆大哥是需要我们帮什么?”
按理,陆衡本没有告知她们这些的义务,甚至是本不该告知。
言徵瞄见她半掩在乌发里,红得恍若要滴出血来的耳尖,嘴角笑弧一扩,轻轻捻了捻手指。
“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是要请你们帮忙。”陆衡不客气得很,“一是这东西是洪玄知藏的,怕还是要劳烦宋娘子与我一起去找,只是这样一来,只怕要委屈宋娘子。”
缃叶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陆大人言重了,这案子本就事关亡夫,能帮上忙,小妇人自是义不容辞。何况,小妇人一介寡妇害怕什么?只怕污了大人的名声。”
“这个倒是不怕。咱们喑鸣司名声自来不好,宋娘子都不惧,陆某更没什么好怕的。”陆衡豪气地一挥手,目光再转向言、晏二人,“不过,这庄子上人多眼杂,还要雪庵与弟妹帮我与宋娘子打打掩护。”
晏晚晚半点儿犹豫没有,“不知道陆大哥想让我们怎么做?”
陆衡瞄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那笑衬着眼中亮光,看上去有些狡坏。
不过就因为陆衡的那句帮忙和那抹笑,晏晚晚此时便如个傻子般坐在这里任人观赏。
她倒宁愿去与人杀上几百回合,倒也好过如此时一般成了百戏班的耍猴戏的。
一缕淡淡的松香拂过鼻端,熟悉的味道,她醒过神来,对上言徵漾笑的星眸,她正要开口,却又迟疑地瞥了一眼周遭正往这里张望的人,略略压低了嗓音,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好了吗?”
言徵微微笑着,手里捏着一朵不知何处摘来的半开蔷薇,粉嫩娇美,端详了片刻,便是将那朵花簪在了她鬓边,再仔细看了两眼,笑弧一扩,笑如朗月入怀,“好看!”
晏晚晚怔怔抬眸看着他。
四目相触,她眼里的不自在虽没有宣之于口,却都明明白白写在她清澈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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