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宋记布庄。
正面门窗紧闭,后院灯火通明。
院子中央有个凉亭,七八个护院在里面喝酒。三面都是库房,一面是前堂。
除了前堂之外,每个库房门口都有两个护院值守。中间最大的库房门前,更是四个人守在那里。
“一堆破布,比大牢守卫的都严,至于派这么多人吗?”
大胡子躲在隔壁的房上,一个劲的在那骂娘。
作为齐州府衙捕头,他是出了名的较真。只要盯上的案子,不管怎样都会追到底。别人破案是靠脑子,他破案是靠一股子牛劲。
宋氏的那批布,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
经那个神秘人的提醒,想着晚上过来仔细查查,看看那些布料到底有何古怪。却没想守卫这般严密,根本没有一点空子可钻。
“看来只能硬闯了。”大胡子活动手腕,跃跃欲试。
“莽。”站在云端的苏青一阵摇头。
人间因果要从人间了结,这大胡子便是宋远的化劫之人。
苏青没想亲自过来,本欲让此地城隍出力。谁料拘神术用了三遍,土地都没喊出一个。
此事着实诡异,刚好顺势查一查。
“只得自行辛苦了。”
苏青嘴唇微张,吐出一口清气。
清气化作徐徐清风,吹进布庄的后院。
喝酒的那一桌人,东倒西歪的趴到了桌上。门前站岗的几个,也是打了个哈欠,软软的睡死了过去。
“什么情况?该不是设套吧?”大胡子一阵狐疑,琢磨了下,捡起个石子丢了出去,查看那些人的反应。
“外粗内细。”苏青评价。
然后又见大胡子抄起个瓦片,啪叽一下砸到一个人身上。
“稳健。”苏青补充。
连续试探无事,大胡子这才从房上跳下。从护院身上搜出钥匙,准备去开库房的门。
见他奔中间的库房,苏青屈指一弹。左边库房门响了一下,吸引了大胡子注意。
大胡子略一迟疑,先打开了左边库房。
刚把门打开,扑面就是一股寒气,大胡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定睛凝神再一看,不用苏青继续提示,便瞬间锁定目标。
在一个货架上,摆放着四个大箱子。箱子表面闪着绿莹莹的光,看着就觉后背发凉。尤其是缝隙处的光尤其明亮,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大胡子走上前,砸掉一个锁头。然后抓住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及其缓慢的速度,把箱子一点点打开……
嗖!!
箱子里伸出一只腐烂人手。
“卧槽。”
大胡子被吓的一激灵,猛的往后跳开。
箱子自动打开。
里面没有看见人手,只有和白天一样的布。
“眼花了?”
大胡子思索片刻。
“定有迷魂物,方让我生出幻觉。”
大胡子大步流星的上前,直接从箱子里抓起一卷布料。
他从来不信鬼神,包括蓬莱的传说。
按照他自己的话讲,这辈子不知抓了多少穷凶极恶之人,还有不少是直接死于他手。如果真有鬼怪,早就上门索命了。
蓬莱仙人什么的,更是听都懒得听。在大胡子看来,那只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编出来糊弄百姓的愚民之词。
“没什么异常。”
大胡子把布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两圈。除了觉得冰冷之外,没有看出什么玄机。
之后干脆把布料抖开两尺,披到肩上比划了一下。
“啧啧,是真好看。但肯定不便宜,我这点俸银只怕买不起。”
大胡子觉得多半是误会。
宋记打着仙人赐福的旗号,所以他一直都抱有成见。可仔细想一想,以宋大官人的名气和地位,犯不着弄些假布糊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假布料,也不归他负责。
大胡子想把布放回去,扯了两下没扯动。以为挂到了什么地方,便又伸手去揭。
“嗯?”还是没揭动。
再一细看,头发差点立起来。
布料竟然上生出许多血管,和他的皮肤紧紧黏合到了一起。血管一抽一抽的,竟然再吸他的血。
“什么鬼东西?”
大胡子忙用力往下撕扯。
苏青在空中观望,没有出手的意思。
如果连这个都应付不来,那就说明选错了人。
“玛德,我就不信了,又不是婆娘的裤子,这么难扒!”
大胡子猛的低吼了一声,身上突然生出一层红黑相间的雾气,黏合的锻布好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迅速脱离开来。
“纯阳煞气。”苏青略有意外。“此人斩杀过恶鬼。而且不止一只”
“操,想跑?!”大胡子见布料似是要飞走,唰的一下拔出腰刀。只见一片刀光乱舞,布被切割成了数十片。
飘舞的布片发生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待落到地上之后,变成烂泥一样的东西。隐隐约约的,中间好像还有许多白色蠕虫。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一阵恶心,下意识的把外衣脱下。生怕刚才的短暂接触,会有虫子残留。
再看向箱子,顿时瞳孔缩紧。
箱子里果然有人手,甚至还有其他的尸块。
大胡子用刀打开其他箱子,情况全部都是大同小异。
蛇虫鼠蚁,烂泥树叶。残尸,脏器……
纵然见多了惨烈的凶案,大胡子喉咙里还是一阵翻腾。
“宋智,你这王八蛋!”
大胡子没有害怕,除了恶心更多是愤怒。
“早就听说一些巫蛊之术,迷魂障眼蛊惑人心。看来宋记布庄卖新布是假,以此法博取关注是真。今日利用我蛊惑百姓,来日就换成别的布料售卖。”
大胡子把所有箱子都合上,又掏出封条贴好,气势汹汹的就要出门。
“你去哪?”有人问。
“回衙门叫人。”大胡子气急败坏。“这些黑心的商人,塔玛的丧心病狂。这些都是证据,我当直接面呈知府大人。不管他,全抓起来下狱。你……诶?”
大胡子发泄完才意识到不对,猛的转向声音来处。
这次对方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口瞅着他。
“不完全是宋家的问题,而且这些也算不得证据。”苏青道:“你能看见的东西,大多数人都看不到。”
“白天就是你提醒的我吧?刚才也是你用迷药迷晕了守卫?”大胡子打量苏青。“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了解。”
苏青道:“阴阳两隔,人间法不管阴间事。这些鬼锦,宋家并非源头。”
“什么阴阳阴间的,江湖术士就会神神道道。”大胡子打量苏青。“不过看你的作为,应该也是心怀善念的义士。我不管别的,你只需告诉我源头在哪。”
“那个东西有些来历,你应付起来怕是不易。”苏青拍了拍腰间的剑。“如果你坚持自己处理,我可借剑给你。”
“要你的剑做什么。”大胡子感觉这人很奇怪。“我燕赤霞又不是没有刀!”
“你叫什么?”苏青古怪。
“燕赤霞,怎么了?”大胡子瞪眼。
“好名字。”苏青道。
……
闻布庄有异事,捕役夜查。库出怪响,箱出人手,众皆惊言鬼也。唯一勇者无惧,上前以刀劈之。方知蛇虫鼠蚁为祟,目眩错视尔。
《九洲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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