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习惯惫懒的,还没有急迫事情的人来说,“明天我要早起”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能吃到午饭!

    李木是在午饭前半个小时醒的,醒来后看到窗外大亮的天光他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哇,原来到白天了,难怪自然醒。”不过听到婢女叫他准备吃午饭就有些惊讶了,“不至于这么晚吧?”

    在“不怪我,都是因为昨天太累,睡的床太软,我才没有这么懒”的自我宽慰中,李木找到了正在调戏沈大管家沈荷的唐黄。两人一碰面,唐黄自然少不了要明嘲暗讽李木一番,在李木和唐黄嬉笑打闹塑造的活泼气氛下,三人往吃饭的地方走。

    “还望两位公子勿怪,今日陀沐节,族中事务繁忙,家主实在脱不开身,只能由我为二位作陪,一定要尽兴啊。”三人刚坐到饭桌上,还没有吃饭,今天穿一身明黄的沈荷就先道个歉。

    李木打量着和昨天午饭和晚饭时都不一样的屋子,看着房间里各处临时增加的装扮,回忆着路上仆人喜庆的表情,心头不免感叹:果然是盛大节日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口里却是说着:“嗨,都是自己人,说这些不是见外吗?沈老哥正事重要,况且今后的时间还长呢,又不急这一时。”

    唐黄也在一旁帮腔:“沈姐姐,你这么知书达理,偏偏还生有一幅惊鸿之貌,能纡尊降贵陪我们两兄弟,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吃饭都更香了,哪会有什么怪罪之类的?”

    没意外的,沈荷沈大管家被逗得呵呵直笑。唐黄就是这样,他总能逗得女孩子开心,而李木就刚好相反了,啥也不会,就知道干饭。于是三人就在这种和谐的环境下,吃完了午饭。

    吃完饭后,就该是去凑陀沐节的热闹了。

    按照昨天说的,李木和唐黄今天去永林坐镇的严台寺。有趣的是,沈荷没有带他们直接出门,而是领着两人来到车马棚,说路途微远,怕累着他们,要用那沈海“御用”的马车拉他们去。

    李木当场就不答应,这么热闹的节日不亲自上街感受,搁车里有什么意思啊?随即李木不依不饶地闹腾起来,任沈荷怎么好言相劝都没用,再加上唐黄一拱火,沈荷只得陪着他俩走着去。

    还隔着大门呢,李木就听到街上传来的喧闹,一打开门杂乱的说话声便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外面哪还有什么大街,只有来往川流的人群,真正意义上的摩肩接踵,挥袖成云。

    李木稍稍一愣,沈府的马车宽度能有街道的一半,这么密集的人流他怎么敢行车?不怕出事故吗……

    回神再看,街上的人们有老有小,少壮与弱小都有,淡黄、金黄、铬黄、橙黄的衣服比比皆是,毕竟这是陀教中最吉祥的颜色,在这个最重要的节日里穿着正好。黄澄澄的他们共同组成了一条闪亮的河流,耀眼的反光映照着行人脸上的兴奋与快活,刺得李木直欲闭眼。

    算了,今天是大家最开心的日子,不想那些糟心事儿了。

    李木心里经历了不少起伏转折,可现实只是一瞬。

    沈荷看着李木愣神的一瞬,正想再劝李木坐车,不成想,话还没说出口,李木“嗷”的一声就冲出去了。没办法了,跟着吧。

    李木修道的,又不是陀教信徒,也对陀教没有兴趣,所以他根本不了解陀沐节,都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活动来表示庆祝,因此别人是游街庆祝,他是游街看别人庆祝。

    李木注意到,空净庄的人不只是走出家门庆贺,他们的家里也做了不少功课。

    出了沈府独霸的街道,来到一处寻常人家的坊街,家家户户的门窗上都挂着莲灯,莲灯中的烛火哪怕是白天也点着,窗棂门框还拿一条黄布装饰着,门前也没有闲着,各自摆放着一个大盆,盆里装着些瓜果点心,还燃着一炷香以做供奉。

    现在天光正亮,满街的莲灯还看不出什么等到晚上想必特别好看。

    跟在李木身旁的沈荷看出了李木的疑惑,贴心地为他解释道:“这些都是信徒敬献给罗陀的贺礼,用来祈福祛灾的。”李木了然,都是一些朴素美好的心愿,哪怕罗陀早已死去,但他们还是相信祂还活着,收了礼就会给予祝福。

    既然今天是收获赐福的日子,那就应当开心地享受,忙活完家里的事,大家一个二个都穿上最好的衣服,走上街头,与相熟的人打招呼,聊天,相互祝福,看到平时舍不得买的,今天也奢侈一把,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李木就混在幸福的海洋中,耳朵里充斥着杂乱的声音,无法辨识具体内容,可这并没有使李木感到烦躁,反而催生得他情绪昂扬起来,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本以为路上就都是这种动静了,不成想,远处隐隐有锣鼓声传来,难为李木还能从沸腾的人声中听出来。

    “你们听,是不是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啊?”李木停下来询问沈荷与唐黄,两人茫然相顾,倒是沈荷有什么猜测:“莫不是‘那刹地行’到这边了?”都不用问,肯定是跟陀沐节有关的专业名词,听沈荷讲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李木循着声音,挤过人群,朝前方走,离得近些了,声音也就大了不少,原来不止锣鼓,还有钹镲,管弦之类的,一听就特别热闹,这热闹还在迎着李木来。

    果然没多时,一支队伍如同江中巨舰,排“浪”而来,四周的观众围得密不透风,随着队伍的前进,人群慢慢变形。

    围观的观众们不断高声叫好起哄,听得李木心痒痒的,努力踮脚一看,这才窥得一星半点儿。

    队伍里吹打的乐师们且先不说,最醒目的是中间那三头“狮子”,这“狮子”不是真狮子,而是彩布条缝制而成的道具,盖在两个人身上,大致有个狮子模样,道具下的两个演员顶着“狮子”表演出各种灵活多变的动作。

    队伍中的三头狮子颇为好看,均是拿金身红面,区别只在于它们身上花纹不同,表情也不相同,一喜,一悲,一怒,由此它们表演出来的动作,传达出来的神韵也不尽相同,一喜庆活泼,一悲天悯人,一威武霸气。

    鼓点节奏不停,三头狮子动作不休,或轻摆头,或轻跳转身,或怒目瞪眼,或垂首拖步,或抖头逞威,或瞪眼开口,不一而足,与音乐再一配合,生动传神,看得李木都忍不住大声叫好。

    李木正看得入迷,鼓声忽的一停,三头狮子也惊疑不定,音乐立马又起,只是此时音乐不再恢弘大气,反而略微有些吊诡急促,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在越来越密集的鼓点中,乐师猛地一敲锣,不知从哪里钻出个鬼物来。

    这鬼物同样是由人装扮的,披头散发,打着赤膊,只着一件粗糙的草裙,浑身涂满红色,戴着一张比人脸大两倍的面具。面具所绘极为狰狞,青面獠牙,鼻孔上翻,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一张大嘴咧得快到耳朵根了,几个围观的小孩儿都快吓哭了。

    但我们的三头狮子还在!音乐再转,逐渐激昂,狮子们开始发力,向鬼物发出怒吼,高高跃起扑击。那鬼物猝不及防,只能仓皇逃窜,左右闪躲,三只狮子虽尽力却一时无法拿下。

    这鬼物也是狡诈,躲过最开始的绞杀之后,它竟然开始寻找机会反击,而狮子们真的被寻到了破绽,眼见着就要不敌,喜狮突然奋不顾身,扭转局面,悲狮抓住机会助力,最后怒狮须发皆张,一口吞下鬼物!

    “好!”现场顿时掌声欢呼声雷动。

    李木也在欢呼的人群中,鼓掌完之后忽然觉得额头湿哒哒的,用手一抹全是汗水,原来是看这戏看得酣畅淋漓,浑身冒汗。

    等李木擦完汗抬头再看,表演的队伍正在远去,眼前只有一个队伍尾巴,李木这才惊觉,本来在队伍前面的他,因为队伍慢慢移动,这时已经到了队伍尾,只因专注看戏,投入其中而浑然不觉。

    “这个表演太棒了,难怪大家都涌上街头,原来是等着看这个,这是严台寺组织的吧?”李木不了解陀沐节的活动,但看这内容就有所猜测。

    随着与北方草原的交流,狮子的形象被引入罗象国,有了祥瑞的意思,而由于罗陀在北方草原的经历,狮子在陀教中也有非常的地位。

    罗陀曾言,狮子是百兽之王,勇猛无畏,能调伏邪魔野兽。相对的,狮子追逐的鬼物也有说法,它叫邪傩,是灾瘟病疫的象征。那么,这场表演的意义就很明确了:无畏狮子降伏灾病!

    “不错,这正是严台寺为陀沐节安排的‘那刹地行’,刚刚看到的是‘三狮驱傩’,李公子遇到了,说明您今年不会生病呢。”沈荷肯定了李木的猜测。

    “那应该还有其他表演吧?”在陀教中地位高的动物可不单是狮子,还有白象,孔雀啥的。

    沈荷知道已经瞒不过了,只得实话实说:“李公子真是学识渊博,庄子里有二十四支队伍在进行表演,都是不同的节目,公子要是想看,可以去严台寺等着,他们最后到那儿集合。”

    以沈荷之前表现出来的精明能干,这些事儿没有第一时间说,还得李木主动出口提问,最后还有意引导去严台寺,说明她非常不想李木到处乱走啊,只想催他去严台寺。李木能就这么让她如愿?

    沈荷看出了李木的犹豫,再次劝道:“严台寺的永林大师知道您要去,可还等着您呢。”

    李木瞧着沈荷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软,算了,不为难她了,“那走吧,去严台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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