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晚的车在快环的出口跟一个超跑刮到了。
那个车开得很快,变道超她车的时候轻轻碰了她一下。
责任在对方,但是因为这个车很贵,她也没敢松懈,第一时间就下车拍照取证,然后发给了卖保险的朋友。
她一个人在凌冽的寒风中做完了这些,超跑的车主才慢慢悠悠地下车查看。宋晚晚没想到对方是一个年轻的漂亮妹妹,大冷天还只穿着一件吊带短裙,身上披了条名牌羊绒围巾,小脸裹在围巾里,还蛮好看的。
宋晚晚油然而生一股怜爱之心,年轻有钱的漂亮小妹妹,谁不喜欢啊。宋晚晚刚想柔声开口跟她说走保险的时候,对方就先皱着眉扬着下巴开腔了——
“阿姨,你是不是不会开车?”
“我超车的时候你加速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这车修一次要多少钱啊?”
虽然声音很软很甜美,但是语气也太冲了。
而且,阿姨?
宋晚晚那股子怜爱仿佛被当头浇了一头冰水,在这天寒地冻的夜路上令她僵了一下。
她克制着怒气,尽量平静地说:“美女,这里是弯道诶,而且你超车根本没打转向灯。”
“你不加速不就没事了么?”对方始终咄咄逼人,“这么宽一条道也没车,你跑得像乌龟,我还不能超车了?”
简直受不了,宋晚晚的怒火值也随着寒风持续增长中,“就是你们的全责,报保险吧,或者私了,不愿意的话我叫交警了。”
“什么意思?”对方一脸的不可置信,“我?给你钱?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的问题。”
“是你弯道超车。”
“是你在我超车的时候加速的,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宋晚晚是真的火了,“你才有毛病,你考没考过科目一啊?现在是你的责任!”
那女生也火了,“你有没有素质啊!你特么就是碰瓷的吧你。”
俩人就吵起来了。
宋晚晚正跟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超跑副驾的门突然咔的一声由里向外推开。那女生本来是靠着车门站的,被这一推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撞到宋晚晚身上。
宋晚晚没料到车里还有人,声音不免一顿,视线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她先是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着车门推开,接着一双长腿迈下了车。
下来的是个年轻帅气的小哥哥,宋晚晚在某种层面上松了口气,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欺负人的那种人。他穿着一件烟灰色高领毛衣,手上戴着一块价值跟超跑差不多的表。宋晚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那人脸上停留了三秒钟,这张脸看起来不凶,但是看起来渣痞渣痞的,就是那种很帅很会勾引人又爱到处撩的男的。
他下车之后先是把自己的羽绒服抛给了那个女生,然后关上车门,斜倚在车上,懒洋洋地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倒过来在车顶敲了敲,然后叼在嘴边拿火机点燃了。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晚晚。
那视线看得她有些不舒服了。
点燃了烟之后他也没吸一口,倒是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们,挑了挑眉说:“你们继续。”
宋晚晚无语,她们俩在外面吵了半天他都没下车,现在下了车也不处理事故,还要听她们继续吵架?帅哥是不是都脑子有泡?
那个女生都被他气到了,她拿着他的羽绒服甩了他一下,骂道:“有病啊徐铭座。”
他没漏出半点不耐烦或者不爽,只是顺手接住了羽绒服,然后兜头套到了女生身上,看起来很贴心,但是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宋晚晚此时才忽然反应过来,这男的眼尾泛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多了。
女生十分不耐烦,“徐铭座!”她拿视线瞥了瞥宋晚晚,示意他处理。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这才微微站直了身子,拿下烟开口说:“私了。”
“好啊。”宋晚晚很干脆地说,然后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转给他们看,“两万。”
她报出这个数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就眯起了眼,那个女生直接跳了起来,“两万!你怎么不去抢呢!而且明明是你突然加速才碰到的!我们干嘛要给你钱!”
“回去看看交规吧妹妹。”宋晚晚冷冷地说,“你的车贵我的车也不便宜,车子的维修费还有误工费,两万不过分吧?”
那女生更气了,“你妈的半夜十二点你跟我说误工?这个点只有鸡才会要上班吧!”
干!宋晚晚真的受不了了,她吵架从来不会让自己输的,于是没再客气,“你才是鸡,你不是赶着跟男人去开房你开那么快干嘛?”
那女生简直被她气得直翻白眼,开始胡言乱语地骂人:“臭表子!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
宋晚晚微微一笑,晃了晃手机,“快点给臭表子转钱哦。”
男人拉住女生,制止了她继续骂街,又顺手从女生身上的羽绒服里掏出手机,一边解锁一边还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好了,女孩子家家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不知道为什么,宋晚晚突然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她当然听得出来,这话他看似是在教训那个女生,实际上是在讽刺她。
但明明就是他们全责,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又这么冷,谁不想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呢,谁愿意在大马路上耗着吵架?
女生还在愤愤不平地说她摆明了在碰瓷,让男的不要给她打钱,那男的没理她,手机已经伸过来要扫码了,宋晚晚却突然又收回了手。
对方不明就里地望向她。
“算了,还是别私了,叫交警和保险过来吧,我可不想被人说碰瓷。”宋晚晚说,反正对方全责,况且男的喝成这样,女的没准也喝了酒,到时候谁怕谁。
那男的显然也意识到这事叫交警过来就不太好办了,便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做出和她商量的姿态:“你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宋晚晚撇了一眼旁边那个裹在羽绒服里的女生,说:“在外边站了几十分钟我挺冷的,这时候要是有件羽绒服穿就好了。”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脸都黑了,“你有病吧?”
男人却是笑了一下,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话,他看了宋晚晚一眼,扬着下巴轻佻地问:“原来是想穿我的衣服吗?”
那个“我”字他咬字格外重,带了一丝不明的意味,一下子把宋晚晚话里“想要女生没有衣服穿”的意思变成了“对他有意思想穿他的衣服”。
她真是被恶心到了。
宋晚晚懒得再跟他废话,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又被他打断了。
他拿着手机隔开宋晚晚的手腕,不让她打电话,声音冷冷的,“私了。”
“我说我不私。”
“衣服给你。”
“好啊。”宋晚晚立刻说,“不过我不要那件羽绒服了,她穿过的很臭,我就要你身上这件。”
她这句“你身上这件”用了和他一样的语气,看起来像是和他在调情一样,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但他肯定很清楚她不是在跟他调情,因为他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不过眼神已经变得有点冷了。
他微微俯下身,单手撑着宋晚晚的车门,把她困在他身前,偏头在她耳边说:“你很冷吗?要不到我车上去,车里有暖气,我也可以做一些事情让你热起来。”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宋晚晚僵了一下。
男人话说得很暧昧,姿态也很亲密,但其实他们俩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而且他的语气也很冷,充满了讽刺意味。
宋晚晚当然知道做人要适可而止,不能得理不饶人,刚刚他说出衣服给你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她也无心再过多纠缠,便亮出了手机收款码,“开玩笑的,私了吧。”
但他这个时候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收回撑在她身后的手,往后靠回他的车上,漫不经心道:“叫交警来吧。”
她真是被气笑了。
“好啊。”宋晚晚说,“那就叫交警来。”
他嘴角衔着一抹笑,盯着她打电话报了警,然后才慢悠悠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也不知道是打给谁,他没废话,直接说:“我的车跟别人蹭了,对方报警了,帮我打点一下,我把定位发你。”
呵,宋晚晚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她不甘示弱地拿起手机,在他挂掉电话之后也打了个电话,“陈队吗,我的车被别人蹭了。恩,已经报警了,你帮我说一声,在快环出口。”
她一边打电话,还一边挑衅地望着他,哼,又不是只有你在交警支队认识人。
他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方法,等她挂了电话,他才又翻了翻手机通讯录,重新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他的语气相较之要收敛了一点,但是望着她的眼神依旧骄横,“裘哥,是我,刚刚在快环这边跟别人蹭了一下,对方报了警,特别难缠一女的,我喝了酒,不是我开车……那麻烦你了,好,下次再过来喝酒。”
听他这语气,她那个支队长应该是搞不定的,宋晚晚只好又翻出一个电话打过去,语气非常礼貌:“杨叔叔,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我刚刚车被人刮了,对方全责,我报了警,但是对方好像有点关系,打了一堆电话打点。唉,我一个女生现在站在大马路上快冻死了,好哦,那麻烦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吧,谢谢你啊,下次我再登门拜访。”
宋晚晚挂了电话,他在对面问她:“杨树?”
靠北,他居然认识她打电话的这个局长。
“你也认识?”宋晚晚扬眉问。
“认识。”他点头,很老实地说:“但不熟。”
宋晚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她以为战争终于要以她的胜利告终的时候,他却又继续默默地翻着手机,重新找到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还来?
这次他的语气更礼貌,更恭敬了,显然那边是个长辈,是长辈的话,头衔可能更大了。
宋晚晚很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这么让他赢了她又很不甘心。
他打完了电话,还故意跟宋晚晚说了电话那头的人名,挑衅地问她:“认识吗?”
宋晚晚默不作声,从手机里翻出一个电话拨过去,开口就说:“区叔叔,你睡了吗?就是有件小事要麻烦你一下……”
她又把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十分过意不去地道了谢,挂了电话之后她也跟他报了名字和头衔,也抱着手臂扬着下巴问他:“认识吗?”
他要是还能往上找,她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好在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手里拿着手机,食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像是在思索什么,最后放弃了似的收起手机,对她说:“你赢了。”
宋晚晚于是扬起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十分钟之后交警来了,让所有人靠边站好出示驾驶证,宋晚晚还友好地提示:“交警叔叔,他们喝酒了。”
交警按流程给那个女生测了酒精度,最后判断是酒驾。
“跟我走一趟吧。”交警对那个女生说,然后转向宋晚晚:“剩下的你找保险公司就行。”
那女生看起来都快哭了,抓着交警的袖子说自己没喝酒,不想跟他走,交警凶巴巴地让她松手。
宋晚晚则是在旁边一言不发乖巧点头。
“那我呢?”他问交警。
“你想跟着去吗?不想去你就打个车回去呗。”
他:“……”
“这地方离城区还有点距离,叫车估计要等半小时哦。”宋晚晚好心提醒他,“要不要我送你?”
他冲她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宋,晚,晚?”
刚刚给交警驾驶证的时候交警复述了她的名字,被他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念她的名字,也没说什么狠话,但是却让她突然有点点怂了。
她赶忙上车走人了。
把车开走的时候宋晚晚从后视镜发现,他还一直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盯着她的车开远,那目光凉凉的,幽幽的,像蛇一样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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