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多了,时间就短了。就像小时候的时光总是漫长的让人只想着如何荒废。军营的日子严谨而枯燥,韩济像一只自投罗网的鸟,在军营这张大网里洗尽铅华。
燕山派虽然承担着为大燕教导皇储的重任,但燕山派的弟子进到朝堂里却没有任何特权。文臣要从书记官做起,武将自然也要从大头兵当起,所不同的是燕山派肯放入朝堂任职的自然都非庸碌之辈,因此燕山派的弟子总是以超越寻常的速度在朝堂里脱颖而出。明白人心下佩服燕山治学,糊涂人自然也难免鼓吹燕山裙带论,而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燕山弟子总是不屑辩驳的。
三年时光荏苒,韩济已升任百夫长,手下一营弟兄皆是些热血男儿,最大的和韩济仿佛,最小的还要比韩济小上五六岁。这些弟兄们无不对韩济心生崇拜,因为在这三年大大小小的战斗里,只要有韩济在,他们就有命从战场上活下来。这一营弟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欠韩济一条命。
营,也就是百人队,是大燕整备军建制里的最小单位,也就是能够直接接收军令的最小单位。每营有一长官,也就是百夫长,营下分十伙,每伙十人,统一受百夫长指挥。原则上每营都有一个由军团统一命名的营号,但是大燕的军制里有一条特殊的规矩:全营作战英勇、表现突出,立下大功的,可以在军团命名的营号之外,再自命一个营号。
韩济所在的营原本叫右军先锋团七营,营长在一年前对北战役里遇伏阵亡,全营死伤过半,韩济当时以十夫长组织余部突围,将活着的弟兄带回了大营,并带回了突厥伏兵意欲南下的消息,给大燕争取了整边备战的时机,韩济因此叙功擢为营长,而右军先锋团七营也在一众弟兄的拥护下被命名为韩字营,以感念韩济的沙场活命之恩。
朔气流转,铁衣生寒。是年隆冬,一纸军报飞入大燕朝堂,突厥兴兵三万南下,宋、梁趁火打劫,兵峰直指延州、沧州和阳泉,燕庭震动。
“众爱卿,突厥、宋、梁三路夹击我大燕,心怀不轨,当以何策退敌?”群臣之中有人议论纷纷,有人一言不发,燕帝扫视众臣开口道:“安国公,你可有良策?”
一精神抖擞,年近五十的将领跨步而出,躬身施礼道:“回陛下,臣以为,突厥、宋、梁三方同时进犯绝非偶然,当今之势,我大燕与宋梁皆凭危据险为疆,燕伐梁宋难,梁宋伐燕亦难,只需遣两员上将坚壁不战,自可立不败。而突厥在大燕之后,与我相连,广袤无阻,实为大燕掣肘之患,突厥在隆冬进犯,必因其粮草短缺,意在劫掠,不能久长,因此臣非但主战,而且主张要一击而溃,彻底消除我大燕背后之刺!”
燕帝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众卿以为如何?”
大燕是经战火淬炼建立的国家,虽然长年外患不息,但也因此使此时的大燕格外团结,安国公话音一落,文武众臣心中主意便已大定:“臣等附议!”
任何一个君主都是乐于看到自己的朝臣意见统一的,尤其是在战和大计这样事关宗庙社稷生死存亡的大事上。
“既如此,哪位将军愿守阳泉、沧州?”
“臣愿往!”四位将军齐声应诺,跨步而出,主动请缨。
“好!魏将军帅西境军驻守阳泉关!陈将军帅南境军驻守沧州!”
“臣领命!”
“安国公,帅北境军出击突厥!”
“臣领旨!”
“众爱卿,此次北征务要彻底剪除边患,令突厥再不敢南下!卿等务必精诚团结,以举国之力弹定北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会一散,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军营内士气高涨,各自摩拳擦掌,只盼在前线上立下功勋光耀门楣。
“哎,头儿,你说咱韩字营会被调到前线去吗?”
“废话,咱是北境军,又是军团先锋,咱不去谁去?是吧,头儿?”
韩济笑了笑:“你们那么想上战场?就不怕回不来?”
“呸呸呸!头儿,赶紧呸呸呸!怎么说那晦气话。”
“嘿嘿,我们这不都贪么。再说了,有头儿在,我们肯定有命回来,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有头儿在等于多条命嘛!”
“可不!”
“好了,快收拾装备吧,出征令估计马上就要传到各营了。”
韩济走出营帐,看了看天,隆冬的日子里鲜有的风沙天,抬眼望去黄突突一片,不时有细沙刮进嘴里,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在吃某种奇异的食物。
第二日三路大军各自开拔,韩字营随着北境军一路往北,不几日便已近延州。这里的风沙更烈,刮得人只想躲进女人的怀里。
韩字营接到的军令是沿山路北进,沿途探查突厥活动迹象,寻找突厥大军踪迹。
一营百人分成三队,每队又分成几组,一边探查,一边推进。飞驰的快马不停的在前线、本队、大军间往返穿梭,绝骑如尘。
再向前不远,就进了平原,前后几十里一马平川,再无遮挡。出了树林,延州城已近在咫尺,但满眼空旷,除了天上盘旋的秃鹰,哪里有半个突厥骑兵的影子?
韩济心下生疑,不敢贸然前进,命传令兵速去大营禀报。不多时,只见一道烟尘从大军方向直奔韩济本队而来。一声呼哨,一人一马已人立韩济跟前:“大帅有令:右军先锋团韩字营速抵延州城查探虚实。”
韩济闻令,心头生疑:“大帅怎么会直接给韩字营下令?”
“还不速速接令!”
韩济一回神,就势跪倒:“韩字营韩济接令,请上使赐令符。”
那传令官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韩济:“速去探查!”
韩济接过令牌,施了一礼:“上使请回,我等即刻动身。”
传令官瞟了一眼韩济,露出一个冷笑,转过身来也不答话,打马便走。
“通知全营,速向延州城抵进!”
韩济的号令很响,响得使者的马也快了几分。众军士闻令而动,韩济却冲着手下弟兄比了几个手势,众人不解,但却还是听从了韩济的密令,一边热热闹闹的整理马匹兵器,一边却在原地打转。
“大壮你们三个和我走,其余人就近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一会儿往返的弟兄们到了也告诉他们藏好,那个使者不正常。”
“头儿,小心。”
“知道,你们也是。”
韩济一行四人飞身上马,奔着使者消失的方向绝尘而去,一路小心尾随进了密林。
密林里不便骑乘,众人藏好马匹,步行而上。不知那使者是否真的没有发现韩济等人,一路上不闪不避,留下了许多踪迹,韩济等人顺着断枝残草寻到了一处小山坳外,一处绝佳的藏兵之所。
韩济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小声对另外两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人领命,悄悄往密林外摸去,只剩下大壮留在韩济身边。
“走,靠近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伏在一人高的草丛里,不是刻意探查绝难发现。那使者慢悠悠的跳下马,和前来迎接的汉子碰了下肩,叽里咕噜的寒暄起来。
“他们是……”
大壮语音未落被韩济一把捂住,索性山间风大,并没有人注意到草丛里还潜伏着两名大燕士兵。
使者与突厥将军聊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往山坳里去了。韩济显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留下来也再难有所收获,见四下无人,轻轻拍了拍大壮,悄声道:“走。”
二人刚退出草丛,只听一声呼哨,“刷拉拉”一排突厥士兵操着明晃晃的弯刀拦住了去路。
“我当是哪里来的老鼠。”
说话的正是那使者,一柄弯刀扛在肩头,自有一种霸道而野性的气势扑面而来。
韩济右手向腰间摸去,左手背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大壮与韩济配合日久,心领神会,向韩济左后方慢慢挪腾了几步。一场敌我实力悬殊的战斗一触即发。
“你们自己动手吧,我也省的费劲。”
“哈哈哈!”
看着突厥士兵一团哄笑,韩济面带冷笑:“这么自信么?”
话音未落,韩济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迸射而起,十几点乌芒从身侧飞出,半数士兵被瞬间射翻,余人笑声未止,脸色却已僵硬,一种不可思议又充满恐惧的神色跃然脸上,看上去十分诡异。
韩济一击得手乘胜追击,腰间软剑如龙而出,寒芒飞扫,那使者已成光杆一个。
“好小子!老子竟看走了眼!”
韩济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被山坳里的突厥兵缠住,就算韩济手眼通天也得交代在这。心下计定,目露凶光,韩济长剑如龙,一个鹞子翻身直取使者。
“呔!”
那使者大喝一声,犹如牛吼,不退返进,一柄弯刀如新月般夹着雷光与韩济的软剑硬碰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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