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我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上,一眼万里,瞬间穿越千山万水,出现在南京家里的大厅前。爷爷看见我,先是一愣,接着摇头叹息道:“时也运也,最终还是天命难违啊!我穆家又折一栋梁呀!”言罢竟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本想上前去安慰几句,不料墙上突然破开个大洞,一阵冷风呼啸着灌入家中,明明是五六月的天气,却使人有种寒风刺骨,遍体生寒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后,再抬头发现爷爷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跟着客厅、别墅也如同水面波纹般一圈一圈的接连消散,再然后我也如同分子般被风吹散。
接着,我又莫名出现在一个空旷的荒草地上,中间有个一人多高的小土堆,我正穿着戏袍,盘膝而坐在土堆的顶端。下面跪着十几个八九岁的孩童,正七高八低的呼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还站着个俊俏的小丫头,一身绿裙随风摆动煞是好看。我正想开口询问她是谁?可一张嘴却口是心非道:“众位爱卿平身!哈哈哈”
在一阵刺耳的笑声中,天边有一大片通红的火烧云迅速飘了过来,转眼之间就降落在小土堆周围,荒草地瞬间便燃烧了起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遍地都是熊熊火焰,逃无可逃。头发眉毛须臾间就燃了起来,衣服的袍袖更是越烧越旺,肌肤表面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嗓子眼也能冒烟,急得我直跳脚。
谁料这一跳,眼前的画面又变了,没有了燃烧的荒草地,也没有了吵杂的小顽童。而是出现在震后倒塌的小柱子家大门口。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一队队军人拿着铁锹等工具,进进出出的挖着泥瓦碎木,其中也夹杂着几个村子里的青壮男丁。大家谁也不说话,都在默默的忙碌着。有时也会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但却对我视而不见,我不明白他们在挖着什么?耳边只能听到小柱子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哭声越来越远,渐渐的几不可闻。我正在疑惑,自己明明站原地没动,何以有种渐行渐远的感觉?这哭声为何不是停止了,而是越来越小呢?我四处打量寻找小柱子一家,却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一艘大船的甲板上,哪里还有小柱子和当兵的身影。
放眼望去,船只正快速行驶在一个的湖泊上,碧空万里无云,烟波浩淼无边,使人无端的心旷神怡,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这时从船舱里走出来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身形颇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嚣张执拗的神色。但却对我毕恭毕敬的执手道:“公子爷,刚才有下人回禀:大辽西夏吐蕃大理均已答应出兵,我们五家共分宋朝江山的时机到了,大燕复国有望啦!”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千载难逢的喜悦好消息,就感觉船身突然一阵晃动,从前方不足五米远的水面,钻出来一个大蛇脑袋。乌黑的鳞片反射着摄人魂魄的光芒,瞪着一对灯泡似的大眼睛凶相毕露。
只见这畜牲张开血盆大口就直接将我吞进肚子里去了,一阵恶心难闻的刺鼻腥臭味呛得我眼泪直流,用手揉揉眼睛之后才发现:我来到了一个阴气森森的大殿里,但见烟雾缭绕间牛头马面隐隐若现在两侧,电闪雷鸣处黑白无常亦步亦趋于身后。我的天哪!此情此景不就是传说中的幽冥阎罗殿吗?
难道我已经死了?不然怎会来到此间!
也是啊!被那么大一条蟒蛇吞噬,不死才怪。咦?不对哦!我好像是地震时,为了救小柱子被倒塌的房子砸死的,当时那种情况,断无生还的希望。等等,还是不对!那么正在做土皇帝游戏时,无端被天火烧死的又是谁?
现实?梦境?幻象?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
“哎呦!我的头好痛啊!”
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内,两个一大一小的侍女正在为床上躺着的男子认真擦洗着胳膊,虽然躺着的人一直昏迷不醒,时而高烧不退,时而瑟瑟发抖,时而上吐下泻,时而满嘴胡话。但是她们这一年来依然坚持每天为男子精心的梳洗打扮着,时刻保证人一清醒过来就是最佳状态,从未敢偷懒间断过。庄子里管事的阿碧姐姐虽然平时待人和善,不轻易训诫她们,甚至有时候她们犯点小错误,也一笑置之,下不为例。但只要一牵扯到公子爷,那可是一丝一毫也容不得马虎,任何事情稍有差池便要家法伺候,轻则鞭打棍刑,重则剜眼剁手,下场惨不忍睹。整个参合庄的下人们一直认为不只是公子爷疯了,连阿碧姐姐也跟着魔障了,可是想归想,却没人敢说出这心里话。因为现在的慕容世家都是以阿碧为主,四大家将也都拥护她,所以下人们更是无人敢造次,只能乖乖服侍好公子爷。
今天轮到小梅和小莲伺候公子了,正擦洗身子到一半,忽然被这声大喊吓了一跳。只见床上原本直挺挺躺着的公子突然端坐了起来,双手抱头痛苦的大喊道:“哎呦!我的头好痛啊!”
小梅迅速用双手扶住公子摇摇晃晃的肩膀,激动道:“公子爷,你醒了?老天保佑!小莲,快,快去喊阿碧姐姐来,告诉她公子醒了!”被唤作小莲的小丫头答应一声,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这就是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情景,但是剧烈的头疼根本容不得我再多做思考,拼命的想坚持住,看清周遭情况。奈何大量纷杂的信息错综的入脑而来,混成一团乱麻:
春眠不觉晓,五虎断门刀。氢弹原子弹,表妹王语嫣。尼格买提,斗转星移。农夫山泉,复兴大燕。
老天,我这是怎么了?脑袋好涨好疼啊!终于在一声推门声响起时,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枕头上。
此时一个长着瓜子脸,显得清雅秀丽的少女急匆匆的推门而入,一身绿裙在跑动时宛如一片倒立的荷叶。一个闪身便来到床前,看着刚刚倒下的公子,来不及抹一把额头的汗珠,便急切的抓起胳膊,扣住脉门,奈何秀眉紧锁,才意识到自己不会诊脉。转身朝着刚刚进门的小莲和早已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梅嚷嚷道:“快去催催看,薛师叔怎么还没过来!”
她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了来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跑散架了,你这丫头片子还嫌慢。”
人随声到,一个身穿皂布长袍,胡子半黑半白的老头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来者正是武林中有着阎王敌美誉的薛慕华薛神医。自从慕容复受挫折打击发疯以来,阿碧唯恐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对他照顾不周,便把他带回燕子坞来,一边悉心照料,一边托人四处寻来师叔薛神医,企图帮助他恢复精神,重整昔日雄风。谁料一开始公子爷还只是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至少吃喝拉撒睡还没问题。被薛神医一顿针灸灌药之后,彻底昏迷不醒了,宛如一个活死人。气的阿碧几次差点想杀了这个便宜师叔,无奈自己确实对医术一窍不懂,公子爷还需要靠他继续救治。便让人将他软禁在庄里,救不好公子,便不肯放他离去,更是放下狠话:公子爷如若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便杀了他陪葬。
薛慕华起初以为小丫头嘴上说说而已,为了在其他下人面前彰显对主子的忠心,也就没放在心上。可后来慢慢发现她玩真格的,每天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也限制了离庄自由,于是内心也急躁了起来。奈何这个病人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既没受内外伤,也不是风寒中暑。起初的时候只是有点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可大脑里面的病自己也无从下手啊!几副安神补脑的草药下肚,加上刺激神经的针一扎,直接躺床上昏迷不醒了!这下把聋子治成了哑子,彻底讹自己手里甩不脱了。病没治好砸了神医的招牌不说,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怎么这趟出门前就没先看看黄历呢?心里面那个懊悔啊!
可是肚子里再怎么咒骂着阿碧,脸上却依旧陪着笑脸道:“莫急莫急!让我看看,昨天老夫就说这剂药下肚,慕容公子三两天之内必然痊愈。现在能坐起来,这就是病情缓解的症状,来!大家都让让,我给慕容公子把把脉。”
阿碧疑惑的望着这个师叔,昨天他说过这话吗?自己咋没印象呢?管不了啦!先让治病救人要紧,只要公子爷能快点好起来,这比啥都重要。
薛慕华来到床前,小梅赶紧给搬来一把椅子让坐下,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抓起公子的左手腕,然后就闭起眼来不说话了。大家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屋内落针可闻,生怕打扰到神医诊治。片刻后,薛神医睁开了他的一对小眼睛,用手摸了摸胡子道:“慕容公子的脉象稳而有序,心跳强而有力,气息平和悠长,脸色红润如常,这是恢复正常的症状啊!只是”
“只是怎么了?”阿碧本来听着前面挺高兴的,此刻却突然紧张的抓紧师叔的袖子追问道。
“只是有些气血亏损,身体虚弱罢了,待老夫再开点益气养血,滋补元气的方子给服下,保证还你们一个生龙活虎的公子爷。”
屋子里的众人听了,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瞬间欢呼起来,主子卧床一年了,今天可算是盼到了个好消息。
阿碧更是喜极而泣,双掌合十向南拜道:“感谢观世音菩萨保佑,公子爷总算是吉人天相了。”
薛神医眯着眼睛继续说道:“你们现在可以去给慕容公子熬点稀米汤喂下,切记不可过稠。久病不易大补,唯恐虚不受补,反而坏事。”
阿碧忙吩咐下人照做,便驱散了众人,让公子安静休养,独留下自己一个人默默守护在床前。看着昔日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公子爷,此刻双眼紧闭,剑眉微蹙,料想不是梦里难受了,便是身体又感觉到哪疼痛了。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个小丫头操持诺大慕容世家内外事务的心酸与无奈,不由得黯然神伤。为防有心人图谋不轨伤害公子,不得不狠下心来杀鸡儆猴,只有彻底慑服住他们,使大家心存敬畏,才能更好的保护好公子。她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哪里会什么经营手段,唯盼着公子快点好起来,接手家族的管理事宜,自己也就可以踏踏实实跟在公子爷身边,能安心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就满足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趴公子的枕边睡着了,她这些天身心疲惫实在是太累了,今天听闻公子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这些天紧绷的心弦一放松就睡着了。下人们没有她传唤也不敢擅自闯进来打扰,就这样一主一仆,一男一女睡到月上柳梢头仍然毫无醒来的迹象。
皎洁的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户照到床上,映在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越显英俊帅气。这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男人头上的乌黑长发正在慢慢变白,不是一根一根的变白,而是整体的泛灰,灰白,白色,只到满头黑发全部变成银白色才停止了变化,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容颜未变,头上却再无一根黑发,简直不可思议。
突然,男子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双目炯炯有神,哪里还有半点发疯的样子。只听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慕容复,你就安心的去吧!既然我借你肉身能有机会重活一世,定会努力完成你的遗愿。这天龙八部的大世界,我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说一统武林,称霸世界,但是要裂土封疆,做个逍遥王,还是不太难的。从此以后,我不再是穆易,穆易已经死了;我就叫慕容复,慕容复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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