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乐看他表情,知道他心中异常疑惑,便轻笑道:“我有暗哨跟踪陈水深,所以知道他们一直在追杀你,只是不明追杀的原因。”见对方仍是不解,又道:“你也知道我时常浪迹江湖,每日里不平之事总得做个十件八件的。我手下也有不少弟兄,知道很多穷苦之人的往事,所以知道你是高家人并不稀奇。“

    “你为何会跟踪陈水深?”李大新表现得身为谨慎。

    “陈水深在京城几乎无恶不作,有很多穷苦百姓都受过他的迫害,我早就想抓住他的把柄,将他送官,或自己亲自教训教训他,所以一直在跟踪他。”攸乐一通胡诌,但表情一直是一本正经的。

    “你跟踪了八年?”

    攸乐又是一梗,这个李大新果然精明,不是能轻易糊弄的,只得实话实说道:“那倒没有,总之,你要相信我便是无忧公子,只有我们能帮助你。”

    这些年李大新东躲西cang,四处流浪,自然是听说过这坊间传说的神人无忧公子的,其实也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让自己遇上无忧公子,好求他帮自己洗刷多年的冤屈。可如今真碰上无忧公子本人,他反倒犹豫了,这人会不会又是曾乘风派来故意试探自己的,毕竟,这种事曾家没少做过,自己也曾上当受骗过。这些年自己真还算命大,竟然躲过了曾家的围追堵截,躲过了官府的缉拿,可是,这些年埋藏在心中的秘密,能轻易告知面前这三人吗?这两个身份贵重的到底是什么人,这无忧公子既然已将自己救出,又为何非要知晓多年前旧事的来龙去脉呢?

    景王爷此时也将油灯放在廊柱的烛台上,蹲下道:“我是景王府的王爷,这位是王妃。既然你是高家曾经的仆人,就应该知道高家当年和景王府的关系。这位无忧公子凑巧将你救到我府上,而多年来我们对高家和曾家的关系也曾有疑惑。所以,还请你一定不要有任何顾虑,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景王府和无忧公子必定能够保全你。”

    李大新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是在景王府之中,听得景王爷一番话,瞬间便开始嚎啕大哭,在景王爷几次提醒后他才压低了自己的哭泣,良久,他挣扎起身半跪着:“我李大新终于还有申冤的一天,我。。。我。。。我多少次想进王府中来,可就是进不来啊,后来还被陈水深那厮给盯上了,差点就去见了阎王。。。这是苍天有眼啊。。。公子,我终于可以沉冤得雪,您也终于可以安心瞑目了啊,呜呜呜。。。”李大新泣不成声,好半天才停止极度压抑的痛哭道:“我,我什么都说,还请王爷和无忧公子替小人做主啊。小人东躲西cang已经八年了,这种非人的日子我是再也不想过了啊。。。”

    景王爷警觉地朝门外望了望,又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边,示意李大新再小声。李大新立即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当年的朝廷钦犯,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罪名未消,若外人得知景王爷窝藏钦犯,即便他身份贵重,也难免不被好事之徒利用来参上一笔,到时自己还是性命难保。于是立即揩干眼泪,收敛情绪,长舒一口气慢慢道来。

    八年前,李大新还是高家的一名小厮。那时的高家,虽已不是鼎盛之时,但也还算和乐。前一年高家二子倚邦因被人杀死,全家陷入无限悲痛中,此时距离那件事已经整整一年,老爷高普沧也从低落的情绪中渐渐摆脱出来。又一年春天来临了,此时是采摘明前茶的最好时机。之前高家最主要的明前茶来源便是南中,且南中又是高夫人柳弯月的故乡,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便是二子高倚邦带着母亲一起回到南中,采收茶叶且顺便陪母亲散散心,缓解思乡之情。但一想到儿子已阴阳两隔,再也不能带自己回家乡了,柳弯月便又陷入极度悲痛中,随之卧床不起。

    眼看清明将近,从京城出发往南中,大约也要至少半月的行程,所以丝毫耽搁不得。高普沧本想自己亲自出马,可夫人的身体状态令他放心不下,于是决定,此前一直由二子承担的工作必须单独交给三子蛮专了。

    其实这些年,高普沧为了锻炼儿子们,在他们还只有十岁左右的时候便带着出门做生意。从认识茶叶,采茶叶,制茶叶到收购茶叶,售卖茶叶,最后以茶叶交换马匹,都会教儿子们学习。长子莽枝生性胆小懦弱,实不适合经商,因此高普沧也很少派给他重要的任务,一般只安排他留在京城,辅助打理些店铺生意。所以之前是高倚邦外出做生意,独当一面,高蛮专在二哥的护佑下还从未单独行动过。如今世事难料,高蛮专此时不得不担起大任了。

    高普沧有些不放心,专门找来了高家最机灵的小厮李大新,准备让他和三公子一起去南中办差,并叮嘱他好生服侍三公子蛮专,辅助他完成采收任务。李大新满口答应,想着能跟随三公子远去南中,回来又有了和身边小丫鬟们吹嘘的资本了,不禁异常兴奋。

    那时的李大新已经在高家做了几年长工,因这人生性活泼,经常上窜下跳的,所以高家上上下下都对他熟悉的很。不过那时攸乐还小,对他并无特别印象,只是记得此人左唇边好大一颗痦子,攸乐幼时时常抓那痦子取乐。这次发现李大新被曾家人追杀,也是发现此人的明显特征,才将久远的记忆与现实联系起来,从而将他从刀下救回一条命来的  。

    高家老三高蛮专,从小最爱读书,四书五经样样精通,且因受家族和父亲的影响,尤其对与茶相关的文化感兴趣,如诗词、戏曲、音乐、书画等,其中,对音律方面的研究最透彻最痴迷,也从四面八方收集了相当多的宝贵资料。若不是父亲要求他延续家族生意做一名商人,他更愿意也更适合去做一名学者,钻进故纸堆里,少与人打交道。

    这三公子因广识博学,所以为人颇孤傲清冷,不爱与人多言,即使有时被误解了也不屑于多解释,终日冷淡闲适,甚至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因此不太讨喜。他也不像其他哥哥和攸乐一样亲近,在攸乐的印象里,这个哥哥平时几乎是将下巴高高抬起的,但有些时候,四下无人的场合,他也会塞点糖果给攸乐,刮刮妹妹的小脸蛋,让这个妹妹惊喜异常。下人们几乎极少有愿意亲近他的,甚至有几分怕他。唯独这个李大新,为人滑头,巧嘴活舌,在生意场上也能帮得一二。或许是性格互补的原因吧,李大新很得高蛮专的喜欢,私底下二人竟处得如兄弟般随意。

    临去南中前,高家老爷高普沧又特意叮嘱李大新两件事,一是在外绝不允许饮酒,以免耽误大事;二是公子从小有心口痛的毛病,要好生伺候,绝不可让他受刺激,否则容易犯病。李大新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向老爷承诺保证圆满完成任务,两个月后定能完完整整回到京城。

    二人在高普沧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出了门。其实,老爷子的心一直是悬着的,除长子高莽枝外,所有的儿子中,最不适合做生意的便是这个老三,即便是尚未成年的四子和五子,所表现出的为人处世之能力都甚至强过他,可四子和五子毕竟尚未成年,这样一桩大事总不能交予孩子去完成。他只能把更大的希望寄托在李大新身上,这人虽然只是个仆人,但在高家多年,忠诚与机灵都是高普沧所欣赏的,所以,私下里他甚至授权与他,若公子不明经商之理,他可以代做决定。

    李大新得了老爷这般赏识与重用,心中既感激又兴奋,想着利用南中之行大展拳脚,回来之后或许可升一级,可谁知,世事远不如自己所预想的那般简单。

    本以为前方是光明坦途,谁知竟是万丈深渊。

    高蛮专一行人一路南行,非常顺利。这一日,李大新随高蛮专来到新安镇一家名为悠茗轩的客栈,准备在这里盘桓一晚,第二日再往南中去。

    这才是他们出门的第八天,按照以往高倚邦带着母亲去南中的速度,此时可能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但这次二人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因此赶起路来也丝毫不觉得疲累。

    新安镇是三省交界处,往南边去是南中,往东则是黔州。这南中与黔州均属蛮荒之地,多省交界处则更是属于三不管地带,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很难找到能真正做主的官府,所以,傍晚时分到达此地时,高蛮专还颇有些忐忑,寻思着早些进客栈休息,待进入南中后,父亲的熟人更多,则会更安心一些。

    两人吃得晚饭时,天色尚早。平日里这李大新都是早早催公子休息,今日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兴奋异常。他将一壶茶恭恭敬敬放到高蛮专面前,嘻嘻笑道:“三公子,我们这天天儿的赶路,沿途的风景也没欣赏欣赏。明日就要进入南中,开始正式工作了,小人可是第一次出远门,公子您是否今日带着小人出门找找乐子,等回家了咱也好跟小红小翠几个吹吹牛皮啊。“

    高倚邦放下手中茶碗,瞥了一眼李大新,严肃道:“我们此行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父亲第一次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一定得小心着点,别搞砸了。二哥以前每次到南中,回去都能得父亲赏识。若我这次被父亲数落,父亲又要骂我书呆子了,别说我伤不起这面子,若又勾起他们对二哥的思念,罪过可就大了。“

    “哎呀,公子,有我在,您放心,保证砸不了!若真砸了,您把我这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可好?”李大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又调皮地把脑袋伸过来。

    三公子拍拍那颗圆圆的脑袋,笑道,“别闹,咱们还是再去整理整理账目,详细了解一下南中各地茶叶的行情。“

    “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的好少爷呢,账目我早已给您整的清清楚楚,茶引也早已收的妥妥帖帖。“李大新嘻嘻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本半旧的账本来。

    高蛮专接过李大新递过来的账册,果然齐齐整整,一丝不乱,蝇头小楷工整有序,除标记重点区域外,还就产地、品种、进价、售价、茶叶标准等列出了表格进行比对,清爽洁净,让人耳目一新,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小子貌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因此更对他添了一份喜爱,嘻嘻笑道:“还真挑不出你小子一点毛病来。”

    “那是当然,跟着公子,必须得万无一失啊。”

    高蛮专含笑回首将账本还于李大新,却见其衣襟处露出一点黄色绢纸,立刻指着正色道:“茶引怎么竟在这里,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才是,若是丢了,咱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大梁统治下的茶马司,以为茶商发放盖有官印的茶引来管理茶商。有茶引即可合法经营,上有经营地点,可采购茶叶品种数量金额等;无茶引即为非法经营,若被发现即送官府。茶马交易涉及到国计民生,官府是绝不允许有私下交易的,私下交易茶叶者被送入官府,轻则脱层皮,重则丢性命。

    “那当然,人在茶引在。正因这茶引贵重异常,咱才随身携带。“李大新将茶引往胸口处塞了塞,又神秘异常地靠近高蛮专,低声道:”公子,这店家贼眉鼠眼的,貌似不安好心,我怀疑他看中了咱家的茶引。“

    高蛮专虽是不苟言笑,此时却忍不住一口茶喷出来,恰好喷到李大新的脸上。他想起了进门第一眼见到的那店家,长相确实令人忍俊不禁,脑袋呈上小下宽的正三角形,而两只眼睛细的几乎看不见眼珠,眼袋却特别重,如两个缀着沙包的倒三角形。这长相千古难得一见,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笑的,李大新此时也明显是拿店家的长相打趣。

    “你这小子太不厚道,取笑人家店家长相,小心被打。”高蛮专想着那可笑的长相,假装正经地又一口啐向李大新。

    李大新满脸茶水,却也不急着擦拭,而是伸出舌头,上下左右各舔一遍,才一伸手抹一把脸,笑嘻嘻道:“嘿嘿,多谢公子赐茶,南中附近的可都是好茶,莫浪费了。”说着拖把竹椅过来,一本正经道:“公子,话说这新安镇有三绝,您可知道?”表情神秘兮兮的。

    高蛮专哂笑道:“新安三绝,倒没听父亲提起过,书中也不曾记载,我却不信你这连大梁都城都没出过的人竟然会知道。”

    李大新一撇嘴道:“公子爷,这回您可就小瞧我了,这新安可是小人老母的娘家,从小就听我娘提起的,虽是第一次来,却比大梁京城都还熟呢!”

    “那你说说看。”高蛮专说道,来了点兴致。此时天尚早,还远不到上楼休息的时间,且若能多沿途了解各地风土人情,也正好回去可以整理与丰富一下自己的学术资料。

    “这第一绝乃是酒。。。”

    话音未落,高蛮专便面露鄙夷之色,扬扬眉道:“要数美酒,咱家还少了茅台吗,那可是自汉朝便开始进贡了的,难道这世间还有比茅台更好的酒?不比茅台绝的酒,就不要号称绝了。”

    李大新不急于解释,笑问道:“咱家是富可敌国的大户,家中不缺美酒,这点小人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您可知这酿酒最重要的是什么?茅台的酒为什么名扬四海?这里又与茅台有什么关系?”

    高蛮专梳理了一下这里与茅台的地理位置,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大新的意思。自古不论酿酒还是泡茶,最讲究的便是水质。而据贾思勰《齐民要术》中记载:“收水法,河水好。远河者,取汲甘井水;小咸则不佳,作麴、浸麴、炊、酿,一切悉用河水,无手力之家,乃用甘井水耳”。所以,凡河水水质优良之地便产美酒,如宜宾五粮醇,用的便是金沙江、岷江与长江三江汇流之水,而茅台用的便是赤水河中之水。

    “这里虽远离茅台,但同饮一江水。”李大新继续道:“这赤水河源头乃丹霞山谷,沙质土壤,赤水河流经那里,甘甜可口,因此酿出的酒那是醇厚绵软,香飘十里,堪称人间极品啊。”李大新说着似要流口水,并双眼作微醺状,自己沉醉了一会接着道:“且这里更偏僻,水质更清,比起茅台来,恐怕只有过而无不及啊。”

    “嗯,那倒值得去一尝。”高蛮专也被勾起了兴致,但转而又严肃道:“不可。临行前,父亲再三叮嘱,绝不可饮酒,饮酒易误事。”

    “公子,您且先听我把话说完。这酒饮不饮倒是其次,但人一定要去看。”他神秘地凑过来,小声耳语道:“美人。“

    “李大新!“高蛮专将脸一沉,唬道:”你忘了我二哥是怎么出事的吗,在我面前以后休提这两字!“

    二哥高倚邦去年惨死在一个恶棍的屠刀之下,起因便是酒后失控,与人争抢一名烟花柳巷的女子。所以,自那件事后,高普沧便严禁儿子们擅自饮酒及接近女色,甚至将其写进高家家规,谁要擅自在外做了违反家规的事,必定会被严厉惩处。

    “公子您误会了。“李大新委屈道:”您应该知道吧,这南中有多少异族聚居于此,他们各有自己的风俗习惯,摩梭族您可曾听说过?这个族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婚嫁习俗,族里所有的女子都不会和某个男人结婚,而是采取走婚,即女子看上了某位男子,便去和他求欢,但并不会固定和哪个男人婚配,当然女子所生的孩子也不知是谁的。如此奇特的风俗,您难道不想去了解一下吗?“

    高蛮专点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倒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又责怪道:“风俗便风俗,为何偏偏要说是美人?”

    “嘿嘿,公子,新安这地方,地处偏远山区,雾多日头少,且这里河流交叉纵横多如牛毛,山养水,水养人,所以这里的姑娘们,那个个都是嫩的能掐出水来的。爷您没注意吗,咱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小姑娘小媳妇都是白里透红的。。。”李大新边说边吸溜口水,面露猥琐之像,见高蛮专拿眼制止他,才又正色道:“这里出美人,且出热情大胆的美人,敢于追求自己所爱之人的美人,可和红袖坊那些矫揉作态的美人们大不相同啊。“

    他偷偷瞧了瞧高蛮专的脸色,又嘻嘻笑道:”公子,您学富五车,风流潇洒,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对您以身相许呢,可您这。。。这么古板,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哪个姑娘家敢亲近您啊?“

    高蛮专听他如此说,倒也不生气,自己这个任何时候都一板一眼的缺点,二哥确曾笑话过他多次,就连四弟五弟和妹妹都不太敢和自己亲近,虽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书堆里,偶尔也难免觉得寂寞。

    他见李大新表情惴惴,也不顺着这个话题再说,只是颇有兴致地问:“那第三绝呢?”

    “嘿嘿,这第三绝嘛,简直就是掉进您嘴里的肉啊,您保管喜欢,那便是——纳西古乐。”李大新志得意满,对于这位公子他还是相当了解的,“这纳西古乐起源于唐代,唱的可不是诗词,而是经文,乐人的那些乐器我敢保证您听都没听说过,比如什么苏古笃,什么曲项琵琶,公子难道不想开开眼界吗?品着赛过茅台的美酒,听着从未曾听过的古乐,赏着热情大方的摩西美女歌舞,岂不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这倒确实是说进高蛮专心坎里去了,对于都城里那些靡靡之音和所谓头牌花魁,他认为只不过是无聊之极的世家子弟和纨绔之徒们消磨时间的玩物,所以虽然大哥二哥都愿意时常到红袖坊去坐一坐,自己是从来不屑于去那种地方的。而他经常收集来的那些残破画卷,古茶经,古乐谱也没谁能欣赏的来。他时常暗暗感慨了无知音,古来圣贤皆寂寞啊!反倒是眼前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小厮,最是了解自己的品味和喜好,若非他身份卑贱,还真不失为一个好伙伴呢。

    想到这,他不禁童心大发,想要逗上这小厮一逗。他将手中账本往面前的茶桌上重重一摔,狠狠地道:“好啊你个李大新,老爷让你好好辅佐我做生意,你却极力怂恿我外出花天酒地,不是美酒就是美人,不是美人就是什么乱人心志的古乐。说,你究竟居心何在?你是不是哪里派来的奸细,想要乱我心神而后抢我高家生意?”

    这一通话可把眼前的小伙子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公子,您怎么这样说,小人,小人哪敢啊,小人只是见您第一次到这好地方来,小人又是极其熟悉这里的风俗,所以才极力推荐给您的。我。。。我。。。您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存坏心啊,我李大新的忠心。。。日月可鉴啊。。。公子。。。”

    李大新一面魂飞魄散地百般解释,一面以头抢地痛哭失声,好半天却不见对面人有半点回音,不禁毛着胆子悄悄抬眼,眼前却哪里还有人影!

    他大惊失色,莫不是公子真生气撂下我一个人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公子要是走丢了可出了大事了!心中不禁又急又悔,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若不是前些日子受人之托要请公子今晚一定要去赴约,何必非得招惹他生气呢。

    正心里紧张得如猫抓般,却听见噗嗤一声笑传来,循声望去,却是那贼眉鼠眼的店家正捂着嘴,眯着小眼在那看热闹呢。那人不笑时眼珠便小的如黑豆般,此时更是成一条缝了,别提有多滑稽,可此时的李大新却不是笑话人家的时候,而是人家正笑话自己呢。

    正待发火,他却发现那店家努了努嘴,见他一脸迷茫,店家又朝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稍稍指了指,李大新这才会意,转头望去,眼前却是一亮,这不是公子吗?

    此时,高蛮专已将身上那件穿了好几天的月白长衫脱去,换上的是一件簇新的上等绸缎长袍,腰间还配着高家每个儿女都有的龙石种茶叶形翡翠,那翡翠通体碧绿,在绛红色的长袍间莹莹生辉,格外扎眼。高公子貌似还特意将发髻重新梳理了一番,一丝不乱,本刚用过饭之后显得有些油腻殷红的脸此时也更加洁净了,整个人丰神如玉,让人眼前骤然一亮。

    李大新都看愣了,半张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傻小子,别愣了,快起来吧,趁着天没黑,带我出去欣赏一番你口中的那三绝,也不枉费了你一番口舌。“高蛮专边下楼边笑道。

    李大新大喜过望,嗖地从地上蹦起,窜到楼梯口伸出手,弓着腰,嘻嘻笑道:“公子,您,您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啊,刚才可把小人吓坏了。。。“

    “你就这点胆量,还敢批评我古板?“高蛮专笑着将几根手指尖递到李大新手边,李大新急忙紧紧抓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公子下了楼。

    店家在柜台后点头哈腰,见二人下楼,赶紧从柜台后窜出来,佝偻着又矮又胖的身板到店门口张望,又朝门外挥了挥手。等二人也走至客栈门口时,却发现已有一辆装饰华贵的轿子正等着了,在这穷乡僻壤间冒出这样一顶轿子,好似黑白照片里窜入一抹彩色般惹人注目。

    “这轿子。。。早就备好的?“高蛮专看看李大新,又看看店家,二人皆是一副神秘兮兮的笑脸,更是满心疑惑。李大新嘻嘻笑着半推半拉地将高蛮专弄到轿子里面,不待高蛮专再说话,便大叫一声:”起轿了!“,前后的轿夫齐整地应答一声:”走嘞!“轿身便稳稳当当地起来了。

    晃晃悠悠着,一行人朝这个偏僻小镇最热闹的一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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