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锦很焦急,他好不容易请来了县尊给自家撑门面,可不能出任何纰漏。
戴冠这小子也太不懂事了,这不是让胡家难堪吗?
亏得自己还守着承诺,要把女儿嫁给戴冠,现在看来,后悔不已。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把戴冠带来是不妥的,毕竟戴冠还没与胡娴成婚,还不能完全算是自家人。
可是县尊当面,怎么被折了面子,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这样做,讨好县尊要紧。
至于戴冠,少年心性,事后哄一下就行了。
两个仆役追上戴冠,其中一人道:“公子,老爷让你给县尊赔礼!”
“我为何要赔礼?”
戴冠质问道。
“公子见到县尊不拜,还直视县尊,失了礼数,恐怕要丢了胡家脸面!”
这人显然是个机灵的,一下就找到要害。
“我还不是胡家人,代表不了胡家的礼数,我也是客人!”
戴冠这话说得大声,县令也听到了,顿时恢复笑脸道:“胡锦啊,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不要因为些许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无知小辈,本官是不会跟他计较的。”
胡氏三兄弟立马赔笑点头:“县尊大量,将来必定登阁拜相,县尊请!”
“不敢奢望,哈哈哈!”
县尊嘴上谦虚,心里很受用,跨进了胡家大门。
戴冠懒得搭理他们,过了今天,就要开始报复计划了。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打量起来拜寿的人群。
“县尊为老夫人贺寿,送老夫人玉如意一对,赠字‘福寿双全’‘德善之家’两幅!”
刺耳的唱礼声传来,戴冠撇嘴道:“小气,沽名钓誉!”
不再理会,正觉无聊之时,看到赵颂这厮顶着白皮走来,见了自己还笑呵呵的,显然是忘了之前的教训。
更气人的人,他被安排了跟自己坐一桌。
没错,座位是提早就定好了的,来人都有胡府仆役领了入座,显得有条不紊。
“戴兄别来无恙!”
赵颂一脸欠揍的表情打招呼。
“你这厮脸皮真厚!”
“戴兄说笑了,小弟是读书人,脸皮薄得很!”
“读书人觉得受到了侮辱,你好意思吗?”
“戴兄对小弟有什么看法,也等过了今日再说!”
赵颂丝毫不生气,依然笑容满面道:“戴兄写给青瓦苑颜玉儿的那首诗真是绝妙,让人赞叹不已啊,也不知道胡小姐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戴冠皱眉盯着赵颂:“你竟如此不择手段?”
“戴兄误会了,这么好的诗自然传播迅速,胡小姐知道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是猜测而已!”
戴冠笑道;“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处理!”
好了,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那么就先拿你开刀了,戴冠一下就变得不无聊了,他在想是不是能用九种方法弄死赵颂。
赵颂嘴里痛快了,但是心里还是担忧的,不知道胡娴有没有取消那个节目?
见喜儿从一旁路过,他立马追上去小声问道:“喜儿姑娘,我交给你家小姐的东西她有看吗,是怎么打算的?”
“小姐看过了,很生气,今日一定要好好考验戴公子一番!”
赵颂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出的什么主意?
这时县令已经被迎了坐在主位上,胡家老夫人也被搀扶了出来,他装模作样扶着老夫人坐下,嘘寒问暖了一番,自己才坐了。
向下首睥睨了一眼,显得十分威仪无双,眼神在戴冠身上停留了一下,就骄傲的移开了视线。
胡氏三兄弟及一些尊贵客人,陪坐左右,随着一声高呼:“开宴!”
丫鬟仆人们端着酒水菜肴,流水一般涌了上来,很快就上齐了菜,整整十六样,可谓十分丰富。
县令端起酒杯提议:“今日我等受邀赴宴,只为恭贺胡老夫人八十大寿,我等一起敬老妇人一杯,祝老夫人万寿无疆!”
戴冠腹诽不已,这家伙还真是出风头的高手,别人不会自己敬酒吗,你提议什么,这一来,人人都觉得你礼数周到,亲和无比,真是到哪儿也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戴冠哪里知道,这是别人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他也只得端酒站起来跟众人一起敬胡老夫人。
老夫人满脸堆笑的喝了酒,说道:“县尊不必客气,吃好喝好老身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胡娴来到老夫人身边道:“奶奶,今日是胡家大喜的日子,正好县尊大人也在,不如增加个节目助助兴,添些彩头也好啊!”
“乖孙儿有什么好的主意,就去安排吧!”
老夫人笑意盈盈,显然很高兴。
胡娴转头对县令行礼:“还请县尊大人主持!”
说完递上一张纸,县令好奇打开一看,笑道:“这是顶好的事情,那本官就义不容辞了!”
“多谢县尊。”
胡娴说完,立即退走,她的位置也不在这桌。
她回自己位置的时候,瞟了一眼戴冠,见他无动于衷,顿时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县令起身高声道:“诸位,胡老夫人八十大寿还健康依旧,古往今来也极为少见,今日也有许多才子在此,不如各赋诗作词,为老夫人贺寿如何?”
“好,好,好!”
下首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可是长脸的事情,对于这些才子来说,多多益善。
县令继续道:“出彩的人可以获得老夫人的奖励一份和胡小姐的信物一件!”
“轰!”席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动静,众人显然没料到有这样的彩头,纷纷转头看向胡娴,心思活络的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一些人开始把目光转向了戴冠,笑得意味深长。
有几人更是兴奋不已,摩拳擦掌起来。
大部分是商贾之家读书子弟,还有就是家境贫穷的才子,他们自然是乐意跟胡家结交的,要是能娶到胡娴为妻,那就再好不过了。
信号如此强烈,谁都知道胡家的心思了。
看来这戴冠活生生把好好的婚姻给折腾没了,简直是个大善人,这么好的机会都让出来,那还客气什么,争就完了。
胡家二房和三房也没想到胡娴会搞这一出,原本想借着机会敲打一下大房,这下可好,泡汤了,那就看看吧,都有些什么人能拿到她的信物。
县令也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借此机会也要让文人士子们开开眼,于是吩咐:“取纸笔来,本官要亲手记下各位才子的诗词,你们谁想好了,就大声念出来,本官抄写好了一起送给老夫人!”
“辛苦县尊了!”
底下众人兴高采烈,有人立马站出来道;“我先来,诗名《仲夏欢宴·寿胡老夫人》,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今朝八十余。但与松柏竟娟秀,尤把福泽延子孙!”
“好,黄泽兄好文采,佩服,佩服。”
这人话音刚落就有好友捧场,看来是个有本事的人。
众人也立马分析其诗意境,觉得说得很贴切。
县令挥笔记下了这首诗,但是没做点评。
黄泽是胡家远房亲戚子弟,家境贫寒,但是已经考中了秀才,若是得到胡家财力资助,以后定能顺利许多。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我这首叫《满堂欢》,历经人间八十载,含辛茹苦六十秋。换得儿孙满庭秀,德善家风万古流!”
“不错,不错,张兄才华横溢啊,写得好!”
依然有人给这个叫张崇的才子捧场,他家里是经商的,读书不是很厉害,但若能与胡家联姻,对他们家来说有天大的好处,所以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有了这两人开头,其余但凡读过点书的,都开始献诗贺寿,十分热诚,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谁愿意放过?
只不过嘛,大部分人的诗都不堪入目,县令觉得自己莽撞了,这个风头不该出,简直是浪费他的字,侮辱他的眼睛。
可是说出去的话,也不便收回,只好硬着头皮一一记了下来。
胡娴一直盯着戴冠,可是他还是无动于衷,自顾自吃喝,好像对此事一点也不上心,他究竟在想什么?
是写不出好的诗词,还是不愿意争夺,难道他生气了,要主动放弃自己?
胡娴不知道戴冠的想法,只好胡乱猜想。
这时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看来是献诗差不多了,县令手都抄酸软了,甩了甩手,抬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下首问道:“还有吗?”
赵颂看了戴冠一眼,起身上前道:“晚辈赵颂,有诗献上,名《长寿乐》。”
县令立即提笔道:“快快念来!”
赵颂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禄齐西山千岁树,杖朝步履量春秋。明月长映一池莲,此乐当与日月休!”
“哗!”
下首一片惊叹,没想到有人如此厉害,这个赵颂了不得啊,看来头筹非他莫属了。
一些人已经看向了赵颂,投来友善的眼神,显然是打算结交一番。
另一些人则垂头丧气,看来自己是没希望了。
县令也看向了赵颂,早就认出来是县尉赵晗之子,顿时欣慰道:“赵颂很不错嘛!”
这还是县令的第一句评语,而且是直接夸奖,这说明什么,赵公子头彩稳了,县令都看好的,那就错不了。
胡娴闻言,也看向了赵颂,有惊讶,也有疑惑。
再看戴冠,他竟然还在吃喝,她有些生气,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就算是写不出好诗,也该表示表示才对,无动于衷是什么鬼?
好多知道戴冠和赵颂关系的人也看向他,开始嬉笑讨论:“好兄弟抢走了媳妇儿,这得多窝囊啊,还能吃喝得下去,看来真是个废物。”
“就是,就是,这也太没种了!”
这类人大部分是不学无术的,也不知道戴冠在诗会上的事情,因此乐得嘲讽别人,满足自己的龌龊心思。
但是也有一些人是去参加了诗会的,知道戴冠一鸣惊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但绝不会轻易出言嘲讽,而是等着最后看看戴冠怎么选择。
这其中,就有胡氏二房的长子胡玉,也就是那个励志读书,已经中了秀才的家伙,他此刻就表现得很镇定,但也有所期待。
主要是戴冠在诗会上的两首诗写得太好了,他本能的希望有更好的诗词能供自己品鉴,其次是以自身利益来论,戴冠的分量比起赵颂家轻多了,胡娴若是维持婚约嫁给戴冠,那之后分家析产,二房就会很占便宜。
“戴冠,该你出手了,别让我失望。”
胡玉嘀咕一声,举杯遥敬戴冠,也不管戴冠看没看到,他一口干了杯中酒。
见没有其他人献诗了,县令拍板道:“还有人要献诗吗,没有的话本官就宣布最后的排名了,赵公子此诗意境深远,寓意最佳,当得第……”
那个“一”还没说出口,听得有人喊道:“且慢。”
他皱眉看向发声之人,发现正是戴冠,众人也轰然看了过来,要来了,戴冠总算是要出手了吗,他会写出什么好诗?
“你有诗词献上?”
县令面色不悦,显然没料到有人比他还会抢风头。
戴冠不紧不慢站起身道:“我本来是不愿参和的,这事儿关系到我的颜面,众所周知,我跟胡娴小姐有婚约在身,无奈家中遭遇变故,在下前些时日也荒唐无度,醒悟之后自觉配不上胡小姐,本想退婚,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胡小姐聪慧无双,看出我之所想,所以才借老夫人寿诞之机,行这文雅之事,解我尴尬境遇,在下感激不尽。”
“既如此,你又何必横生枝节?”
县令这是在帮着赵颂说话,没别的意思,赵晗是他手下得力干将,对他很是忠诚,自然要帮一下自家小弟。
“只因他赵颂品行恶劣,他不配!”
“你们可知,这厮之前跟我极为要好,后来觊觎胡小姐美貌,趁我家中变故意志消沉之际,故意天天找人拉我花天酒地毁我心智。
还伙同添财坊敲诈我一千两银子,更是怂恿我主动退婚,见我不肯,就趁我酒醉要害我性命,把我推下河中,若不是家中福伯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此等卑劣之徒,试问胡小姐嫁给他,可有什么好的下场?”
“竟有这种事。”
“这样太缺德了!”
“不要脸,卑鄙!”
众人闻言纷纷炸锅了,看向赵颂的眼神变了味道。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赵颂见自己的龌龊事曝光,顿时气急败坏,连忙解释道:“你们别听他瞎说,花天酒地是他自己心态崩溃,我好心陪他而已。
至于那赌债,是我输了钱,但是他主动说记到他账上的,我本来不愿意,没有帮人还赌债的道理,但是他坚持,我也就作罢,想着以后还他钱就是了。
就在前几天,添财坊的人前去要债,我还拿了钱前去解围,胡小姐可以作证。”
众人见说,又议论纷纷看向胡娴,好事者问道:“胡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胡娴脸色尴尬点头。
众人又沸腾了,看来戴冠果真是胡说,不然胡小姐为何会为外人作证?
“那把人推下河呢?”
又有人问,赵颂理直气壮道:“当时大家都喝醉了,互相扶着走,是他踩空了掉下河里,我立马就跳下去救人了,我家仆人可以作证!”
“仆人来了吗,叫出来作证!”
众人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一个小厮走上前来抬头挺胸道:“我给公子作证,当时是戴公子失足落水,我家公子立马下去相救,奈何公子不会水,我只好先救公子上来,至于戴公子,是他家福伯救起来的!”
“事情已经清楚了,戴冠家里遭遇变故,自己变得自卑,才疑神疑鬼以至于胡说八道,我是清白的!”
赵颂一顿抵赖就取得上风,得意洋洋,再说有县尊撑腰,今日戴冠定当身败名裂。
“戴冠,你好大的胆子,本官当面,你也敢胡言乱语诬陷好人,你这是眼看在诗词上胜不得赵颂,就使用这种下贱的招数,真是贻笑大方!”
“哦,是吗?”
戴冠气笑了,盯着县令道:“那你们都听好了,我这首《品令》,让你们都开开眼。”
戴冠昂头负手,老气横秋念道:“更休说,便是个,住世观音菩萨。甚今年,容貌八十,见底道,才十八。莫道寿星香烛,莫祝灵椿龟鹤。只消得,把笔轻轻去,十字上,添一撇。”
众人听完,如雷贯耳,纷纷侧目,震惊当场。
“这……这也写得太好了!”
不知是谁忍不住赞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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