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十一!”
沈青杉加重语气叫了两声,云崇才深吸一口气,黯然道:“太后病危,父皇下旨,令九叔成亲,为太后冲喜。”
沈青杉心头一喜,云冽还没成亲!
继而又是一阵苦涩,那又如何?
皇上下旨赐婚,新娘子定是大有来头的高门贵女,大婚在即,云冽还能悔婚不成?
然而看看两个孩子,沈青杉不得不尽力一争。
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能有个正经名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十一,我想见见战王,你能不能替我安排?”
沈青杉抓住云崇的手,殷切地看着他。
云崇低着头,躲避着她的目光,讪讪地道:“姐姐,你……还是别见了。”
“十一!”沈青杉皱着眉头,无奈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一旦战王妃过门,我的孩子可就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一辈子不能抬头挺胸做人!”
云崇看着沈青杉那纵横交错满是伤疤的脸,心里撕扯着疼,鲜血淋漓。
落日湖初见,他还不满十岁,却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惊艳。
城外遇刺,她舍命相救,甚至为此毁了容貌。
那时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生,他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她,决不负她。
“姐姐,你……你还是别去见他的好。”云崇内心激流涌动,又悲又苦,又怜又痛。
“不行!”沈青杉断然道,“我一定要见他!他若知道我没死,还为他生下一双儿女,他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他说过,大不了他不当王爷了,凭着多年军功,总能求一个法外开恩,与我青山绿水,隐居避世。”
云崇摇着头,眼里泪光莹然。
不会的。
“十一,你若不肯为我安排,那我就自个儿光明正大走进战王府!”
沈青杉之所以没一进城就去见云冽,是怕他已经成了亲,她贸然出现,会惹出风波。
毕竟她是违抗圣旨,与云冽私定终身。
若是有云冽共同进退,皇帝有所忌惮,不得不从轻发落。
“不行!”云崇一把抱住沈青杉,抱得死紧,“姐姐,你不能见他!你决不能见他!”
“为什么?”沈青杉疑惑地盯着云崇的眼睛,沉下语气,“十一,为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云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晌,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说道:“好,我答应你,明日一早,我安排你们见面。但是姐姐,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轻举妄动。”
沈青杉心口没来由的一紧,呼吸一滞,点了点头。
云崇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表情奇特。
他举着油灯走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瞧着两个孩子。
雪团子似的小人儿,白白胖胖,眉目如画,抱成团睡得格外香甜。
“姐姐,我十七了。”云崇呓语似的,喃喃出声。
沈青杉拍了拍他的肩膀,扬了扬唇,笑意温柔而苦涩。
“我记得你是腊月十二生辰,可惜今年又没赶上为你庆生。”
云崇梗了梗,想说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她、照顾她了。
然而看着那两个孩子,他的堂弟堂妹,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半晌,他艰涩开口:“九叔近来都在宫中侍疾,后日大婚,明日他定会回府。待他回府,我带你去见他。”
“十一,多谢你!”
云崇幽幽地凝望沈青杉,讥诮又苦涩地勾了勾唇,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化为一声默叹。
那双明灿如星的杏眸,仿佛蒙着一层薄尘,黯淡无光,渐渐隐没在遮天蔽日的乌云后。
沈青杉呆呆地瞧着两个孩子,一宿无眠。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莫名的不安。
一直煎熬到午后,就在她即将按捺不住,要不顾一切去战王府时,云崇身边的小平子来了。
跟着小平子,从客栈后门出去,转入一条小巷子,上了一顶华丽的轿子。
云崇神色复杂地看着跟在沈青杉身边的一双幼童,心口刀绞似的,生疼入骨。
两个娃儿都穿着竹青色衣裳,扎着两个小揪揪,胖乎乎的活像年画娃娃。
女娃儿长得像极了沈青杉,男娃儿的眉眼五官,宛然与云冽如出一辙。
“十一,快走吧。”
上了轿子,两个孩子乖巧地依偎在沈青杉怀里,骨碌着水润乌亮的鹿眼,好奇地打量云崇。
“阿娘,他是舅舅吗?”小祈儿扯扯沈青杉的衣袖,眨巴着眼睛问道,“是几舅舅呀?”
云崇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
沈青杉摸摸小祈儿的头,温柔回答:“他是哥哥,十一哥哥。”
小祐儿奶声奶气地问:“可是哥哥为什么阿娘姐姐呢?”
“这……”沈青杉梗了梗,失笑,“等见了你们的爹爹,你们问他去。”
云崇失魂落魄地盯着两个孩子,喃喃道:“把孩子们送去镇南王府吧。”
“为什么?”沈青杉不解。
云崇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罢了,你要带着,那便带着吧。”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沈青杉的心,跳得更剧烈了。
潜意识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否则依云崇的性子,断不会如此吞吞吐吐。
短短一程路,沈青杉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仿佛耗尽了半生的气力。
轿子径直抬进战王府,直入四方庭。
沈青杉听见徐茂春的声音,一半不解,一半不悦。
“崇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云崇冷着脸问道:“九叔在哪儿?”
“回崇王爷,我家王爷正在书房……”
“去书房。”
云崇深吸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看向沈青杉。
沈青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轿子落下时,沈青杉心里毫无来由地升起一股子恐惧,下意识想逃避。
却听一道清冽如沉潭的声音幽幽响起,蕴着些许薄怒。
“崇儿,你这是做什么?”
沈青杉心口狠狠一震,下意识撩开轿帘。
四方庭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廊檐下,男子眉眼冷凝,青衫素净,颀长的身姿,挺拔如山巅雪松。
沈青杉的眼眶倏地热了,哽咽堵在嗓子眼,低哑涩然。
“云冽,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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