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广的话,浑邪王也不愿与之再行争辩,当下便是将手搭附在自己的胸口之处,而后躬身行礼,言道:
“我听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不想同意这和亲之事了?”
刘彻闻言冷哼一声,转而道:
“你还不算太傻。”
浑邪王点了点头,而后站直了身子,道:
“出行之前我家单于对我说,如果汉朝皇帝不愿意和亲,那他将亲率二十万铁骑登临雁门,到时还请皇帝陛下多派遣一些像李将军这般勇猛的大将前来会阵。”
此番言语,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挑衅,而是彻头彻尾的威胁之言了。
听到这句话后,不少在座的臣子皆是露出担忧的神色,四顾悄然相论。
要知汉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萧关,杀北地都尉,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一路之行足可称之称之未遇阻力,畅通而行。
后,单于使奇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可谓是来势汹汹,似有要一举攻破汉都之意。
於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十万,军长安旁以备胡寇。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甯侯魏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前将军,兵出五路,大发车骑前往御敌。
单于留塞内月馀,见事不可为乃去,汉军将其逐出塞即还,因其游击而战,且行且退,故不能有所斩杀。遂匈奴日益骄横,时时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中、辽东最甚。因而彼时国力尚弱,又以无为而治,於是故行和亲之策,匈奴单于暂且作罢,上述答谢以毕之。
有此载之先史,更为前车之鉴,因而群臣皆是不愿将此般和亲小事演变而为国战,生怕匈奴大军举兵南下,杀入宫城之中,则为祸端矣。
耳听得匈奴的浑邪王口言此语,众臣皆是满目萧然之色,感极而悲之状。
此番言语虽是明言威胁,却是直击要害。
刘彻如此与匈奴特使厉言相向,众臣是在惶恐匈奴是否还会如法炮制当年之举,大军压境,火烧甘泉行宫。想及此处,四下之臣皆是感觉脖颈之处似有细汗丛生,内心更是失然慌乱。
不少原本在皇帝和窦老太后之间保持中立的臣子,现在心里已经暗自决定,若是皇帝执意要与匈奴撕破脸皮,决心要拒绝着和亲之事,与匈奴国大肆开战,他们便要投于窦太后门下,逼得皇帝低头,以求太平。
“你们若要战,朕便奉陪到底!”
“特使请回吧!朕不远送了!”
见刘彻已然是明言请退,浑邪王便是带着身边两个随从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意。
他对如今汉朝内部的局势了如指掌,自是知道刘彻一人之言根本能以定论此等大事,所以才会走的这么干脆。
......
待行出远步,已出宫门,浑邪王身旁的两个随从便是悄声走近,言道:
“王,我看这汉朝的皇帝丝毫没有想要答应我们的意思,这次是不是娶不回公主了?”
一旁身着红衣的随从贴附上来,低声言语道。
方才在那大殿之上,刘彻言语之果决,神态之毅然,可谓是已下决心,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番是断然不会同意和亲之事的。
浑邪王听后冷笑一声,神色之中更是一脸不屑。
“如今这汉朝国事,可不是他皇帝做主的,你们且等着看吧。”
“再者说了,本王可还有奇人相助,料他们汉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两个随从听后点点头,却也是有些茫然,不知浑邪王口中所说的奇人究竟是何人。
虽说他们匈奴在这汉朝京都之中有着一些的暗探细作,他们二人却也是知道一些的,但显然不是浑邪王口中所说的奇人。
不过作为随属,他们自然是不会去打探这样的消息的,听到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王,那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等他们自启争乱,而后从中渔翁得利吗?”
“你还不算太笨,只不过我们既是要等他们祸起萧墙,自乱阵脚,也要自己去主动把握一些机会。”
“先找处厩置好好吃喝一顿,而后我们再去蛮夷邸歇息,戌时我们还要见一个人。”
“是。”
......
等到匈奴使臣离去之后,宫殿之上的臣子中便有人起身而立,站到了刘彻身前。
自观其质,即为大臣中少有之轻傲,再观其衣着服饰,则为位列三公之位的窦婴,窦王孙。
窦婴乃是窦老太后堂兄的儿子,为其子侄,自幼长于宫中,深得窦太后喜爱。
自启武帝即位,窦婴便全力运作自己的仕途之路,依靠着窦太后的举荐,便是轻轻松松坐上了丞相之位。
如今在这大汉朝堂之上,窦婴可谓是一人之下,于万千人之上,正处在春风得意之时。
对于眼前这个尚且年幼,且是自己从小看大的皇帝刘彻,窦婴丝毫都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平日里更是显得倨傲。
面对依靠着窦太后,势力极其强大的窦氏集团,刘彻现在也对其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匈奴特使走后不久,殿内众臣便已开始私语,言语之中多时忧心匈奴如若大军南下汉朝该当如何。
听闻四下之臣所言,其实正中窦婴下怀。
皇帝越是这样行事激进,就越是容易得罪众臣,不得臣心之后,只会让他们窦氏一族更加得势,这可是他乐见其成的。
待到时机成熟,他便是站起身来,行于刘彻身前,而后言道:
“陛下,依臣之所见,如今匈奴二十万大军横压边关,我边关之危已然迫在眉睫,此番匈奴国派遣使臣前来和亲,未避战事,为护子民,还望陛下能够同意这和亲之举。”
窦婴之言作罢,四下之臣中多数之人很快便是出声附和,予表同意。
刘彻听闻此言,脸色便是一沉,但窦婴毕竟贵为国相,而且身后站着的便是太皇太后,他也不敢当即发作,只是言道:
“莫非丞相觉得,朕答应他们,妥协于此,就能让边关永得安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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