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到这道惊叫声的东方朔顿时便是一愣,拿着剑的郭辰也是略带疑惑,只是手上的剑却是未曾收回。
方才那声色,分明就是个女子,再循其身形,更是一目了然。
而且依声辩听,此女子虽然音色悦耳,可年岁应当也不算小,想来也该在二十五岁上下了。
“主人,此人莫不是个寺人?”
听到郭辰的这句话,黑衣人当下便是唇口一动,却也止于齿尖,未曾言出于口。
东方朔将面前之人由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再将地下的那把铭刻着宝珠玉饰的匕首捡起,拿在眼前赏玩了一番,脸上的紧张之色逐渐消退,转而笑道:
“将剑收回来吧。”
郭辰听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手上的剑收回,只是拿远了一些,口中还道:
“大人,此人身着黑衣,脸蔽丝布,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或许是个歹人恶徒。”
观其举止,虽也不似身强力壮之人,可此时已然夜深,这女子更是持匕在侧,谁能知道她是否还有凶器在身,故而郭辰死死地挡在东方朔的身前,寸步不移。
“本......我才不是什么歹人恶徒一流!”
只听得一道骄怒之声传入两人耳中,此间声色虽然满含愠怒,却是极为婉转动听。
当下,郭辰手上的剑便是有些晃动,两手扶住这才将其拿稳。
“放心吧,长公主殿下自然不会是什么歹人恶徒。”
东方朔两袖一拂,将郭辰手中之剑收回于鞘,便是轻言一声,夜色的遮蔽之下,脸上更是浮起了一抹淡笑。
“公主又有何......”
“公......公主?”
猛然转过半身的郭辰瞳孔直接扩张开来,一脸震惊之色的看着自己身前的主人,而后两手便是有些微微发颤,本想去再去看眼面前这自称公主之人,却是失了勇气,随即站到了东方朔身后。
自幼被卖为奴的他,对这些所谓皇宫之中的大人物,听之便是如雷贯耳,根本不敢多想,如今如此之近的相见,更是有些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至于主人为何能够认出这么一个浑身着然黑衣,面裹丝巾之人就是公主,他就没有想过了。
毕竟他就算有些慧根,也无法似主人东方朔这般,行一步而观全盘,犹如仙人临尘之智。
听到东方朔随口之言,黑衣女子顿时便是心头一慌,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面颊之处的丝巾,感受到其依旧还在原位,心中的疑惑便是更深了。
“长公主殿下着一身黑衣,面蔽丝巾不以真面目示人,夤夜逃出宫中,不知......是要去向何处?”
他怎么知道我是逃出来的?
被丝巾遮蔽住的面容下,阳信公主脸上的惊色简直是难以形容,心中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此番出逃,只有自己的一个仆人知晓,全程助她一路畅通无阻,便是躲过了重重锁障。
而面前之人,仅仅只是见到了她全然遮蔽之下的身形和两句无关痛痒之言,就能判断出她是公主?
我不信!
但却没用。
此时的东方朔已是完全笃定,面前之人便是历史上一生极富传奇色彩的长公主,亦可称之为阳信公主,或者是后来的平阳公主。
至于为何他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本宫不是逃出来的,只是夜行出宫,游......游赏一番。”
阳信公主此时虽然依旧在极力辩解,却是本来就心中无底,说话间都是有些不连贯。
至于作为长公主在面对平民所应有威严,早就是被东方朔带给她的震撼之感抹去的无影无踪了。
既然已经被东方朔认出,她也就没有什么必要遮掩自己的身份了。
其实此时的她心中明白,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应该自持身份,表现出皇家威严和气质,将面前的东方朔与郭辰这主仆二人震慑住才好。
只是看着东方朔这面容不惊,神色犹定的状态,她实在是有些感觉不知该如何将他震慑住。
明明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作为大汉子民,竟然是丝毫没有半分敬畏之色,更是直到现在都未曾躬身行礼,实在是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便是在那皇宫之中生活了二十四年,她也未曾见识过像东方朔这般人物。
“游赏?”
听到长公主的话,东方朔嘴上不言,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浓郁起来,满含深意的表情在这月色的交相映衬之下显得是那般令人难以揣摩。
“草民不关心长公主此番逃出宫内究竟是不是为了玩戏游赏,只是想告诉长公主,夜深之时,即便是在法律森严的京畿之地也无法绝然强人凶徒的存在。”
“即便长公主是为了躲避远嫁他乡......”
“你怎么......你究竟是为何......”
“草民只想劝诫长公主一句,莫说此时城门早已关闭,愣是你插翅便也难逃出城;就算你今日逃出城外,恐怕明日便会被御林军巡回。”
东方朔没去理会此时已然满目瞠然,甚至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的长公主,自顾自的便是在言语。
“所以,还是让草民的护卫送你回到宫墙之外,之后便请长公主原路返回。”
说完,东方朔便是比了一个请礼的手势。
可少许之后,从震惊之中回缓过来的长公主便是蹲在了地上,两只纤手遮住自己的面容,而后突然啜泣了起来。
亦至此时,即便是出身尊贵的长公主,在悲痛无奈哭泣之时也与平常人家的女子并无差别。
郭辰见状之后也是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看向东方朔。
而此时的东方朔,脸上的笑意也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抹同情之色。
帝王之女,出身何等尊贵,可即便如此,依然摆脱不了因边关匈奴二十万大军压境,便要被远嫁匈奴的命运。
从此,便要在那漠北荒沙之中度过自己的余生,终生再难与自己的至亲好友相见,面对此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匈奴来见的消息一经传出,刘彻再怎么不愿,可又怎能与当下如日中天的太皇太后相抗衡呢?
长公主已然被逼到夤夜逃出宫外,想来定然此前已经是被太皇太后召见,知晓了这其中的原委。
想到此处,东方朔便是垂下了身子,目色认真的看向眼前早已哭的像个泪人般的长公主,低语道:
“长公主可想摆脱这和亲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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