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溪春自离开大酉山已十余年,心中无日不思念惦记着桃源派,后来适逢被莫问津和吴处边相救,并嘱其回大酉山,这是她盼望已久的事情。一直以来,她内心愧疚,自感无颜回大酉山,才独居芙蓉洞;此时释了心结,便迫不及待赶回去。钓鱼城解围后,大敌退回漠北,援川诸人各回东西,满溪春和继先辞别,急冲冲回山赶着见她日思夜想的桃源洞。
一汪清溪从林中潺潺流出,叮叮咚咚唱着清脆的小曲在林荫和岩丛中时隐时现。顺着小溪向上走,一座高大的垂直山壁横立眼前,小溪流出的地方,有一洞口被青藤和杂木半隐着,只见洞口的山壁右侧刻着三个大字:桃源洞,这便是桃源派的门庭——大酉山桃花源。
山洞外侧有一方宽阔的小平地,此乃桃源派弟子平时练剑之处。此时,正有十几位素衣女子在此习剑,中有一人着装素雅,不施粉黛,身段轻盈,手握长剑指导众人练习,宛若飘飘仙子,正是何开颜。
她正向众人道:“师妹们,大家一定要好好练剑,师父和三师叔正闭关参研剑阵,等她们一出关,咱们就可以去明月门报仇雪恨了。”
众人道:“是,二师姐!”
“开颜?!”忽然,一声呼唤从后面传来,众人纷纷回头去看,这一看不打紧,众人大惊失色。
何开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半天,仔细辨认后,激动地跑上前,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字字顿挫道:“四——师——叔?真的是你吗,四师叔?”
众人一拥而上,忙凑上来向满溪春叩首,无不激动道:“参见四师叔!没想到你还。。。。。。”
满溪春一见众人,感到个个无比亲切,忙不迭扶起众人,高兴的连连道:“好!好!好!都起来,起来吧!还能再回大酉山见到你们真是高兴。”
众人道:“我们无日不思念四师叔。”
何开颜道:“我们一直以为四师叔已经。。。。。。已经。。。。。。”
“以为我死了是不是?”满溪春见她不敢开口,便问道。
何开眼点头道:“嗯!都是明月门的狗贼们把咱们害得这么惨。”然后又欣慰道:“不过总算老天有眼,让四师叔大难不死。”
满溪春道:“桃源派的大仇未报,我岂会轻易死去?”
众人道:“四师叔回来真好,咱们可以早点报仇了。”
满溪春问道:“开颜,你师父和三师叔呢?”
何开颜道:“她们正在伏羲洞闭关参研剑阵呢,已经闭关四十七日了,后天出关。走!四师叔,咱们进山吧。”
满溪春道:“好,先进去,等她们出关再一起商讨报仇之事。”
于是众人跟随着满溪春进了洞。
从洞口进去,先入眼帘的便是一潭池水,池水由山泉汇集而成,小池周边卧有几间屋舍。从池水向四周看去,乃是一片开阔平野,丛竹茂盛,稻浪翻滚,硕果满枝,时有鸟鸣声声;再向远处看去,四周皆是悬崖峭壁,山障入云,并无半条出路,只见靠近北面山壁的一侧崖下耸着一排木屋,又有一道木廊回合屋后,再往后,便是一道小山栈通向半山崖壁上的小洞口。
何开颜对满溪春道:“四师叔,咱们先去大厅歇会,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累了。我让师姐去洞中通报师父和三师叔。”
满溪春问道:“怎么不见清源?”
何开颜道:“回四师叔,师父和三师叔闭关时,嘱她守候洞口,每日饮食只准她一人去送,除非有紧急事情,所有弟子都不能登崖。四师叔看!那不是师姐吗?”何开颜指着半山崖上的小洞口,远远地看到洞口边站着一人。
满溪春望了望洞口道:“不必打扰她们,既然我已经回来,也不急着等他们两日。”然后向众人道:“大家都各自去吧,让你们师姐陪着我就行了,有事我再喊你们。”
众人告退。
二人进了屋,何开颜给满溪春斟茶,满溪春虽一路奔波身体疲乏,但回到大酉山,见到旧日情形,心头的喜悦早已将疲乏冲散,精神振奋起来。她也不坐下,只是围绕着屋内细看,对着些物件一一抚摸,叹声连连。
何开颜见此状,放下茶杯靠近,见满溪春手中拿着一把桃木雕剑双泪直流,轻轻道:“师父说这把剑是师祖当年为四师叔做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放在这里,师父从不让人乱碰它。”
满溪春止住泪,叹道:“我们四姐妹中,师父和大师姐最疼我,可是我却辜负了她们的心。”
何开颜劝道:“四师叔不用难过,咱们早晚会为她们报仇的。”
满溪春摇摇头,“你不懂。”
何开颜没理解满溪春的意思,安慰道:“四师叔一路劳顿,还是不要太伤神。”
满溪春坐下来,伏案问道:“开颜,你师父有没有向你们提过剑经的事?”
何开颜奇道:“什么剑经?没听说过。”
满溪春略略安心道:“哦!没什么。”
心里暗自念道:“莫非二师姐并不曾怪罪我?终是我想多了。”
何开颜见满溪春出神,问道:“四师叔,你想什么呢?”
满溪春轻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开颜,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何开颜道:“是,四师叔有事就喊我,弟子告退。”
何开颜走后,满溪春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满溪春不知发生何事,推开门查看,只见桃源派诸弟子纷纷向通往崖洞的山栈两侧集合,满溪春心想:“今日二位师姐出关,她们必是前来迎接,我回山已经两日,终于可以见到师姐了。”便也走出来。
何开颜迎面喜道:“四师叔,今天师父和三师叔出关,她们要是见到四师叔一定会很高兴的。”
满溪春笑道:“我也很想他们。二位师姐这一出关,武功必有大进。”
正说话间,崖上奚清源传来一声号令:“恭候二位师尊出关!”
众人刷一声沿路相对列齐,躬身迎候。四周气氛仿佛一下子凝滞下来。
这时,莫问津和吴处边从崖洞飘然踏出,容光焕发。
奚清源迎上前道:“恭迎二位师尊!”
莫问津目光平视,目光中透出无限自信,傲然之色一眼可辨,问道:“清源,我们闭关的这些日子可有要事?”
奚清源喜道:“回师父,前日四师叔回山了。”
吴处边惊喜道:“二师姐,看来四师妹还是心系桃源派的。”
莫问津也喜道:“赶紧下去,只怕四师妹早已等急了。”
三人轻踩娇步走下崖来,放佛三朵轻盈霞云移下。
众人见莫问津和吴处边下来,纷纷道:“恭迎师尊!”
满溪春垂立在山路中间,忙向二人叩首,“见过二师姐三师姐!”
吴处边上前一把扶起,“四师妹既已回来就不必多礼。”
莫问津也道:“我们师姐妹间原应像当年一样,不必如此生分。”
满溪春道:“是,二位师姐。”
“走,咱们回屋说话。”莫问津拉住满溪春的手,不住问候,又回头向奚清源嘱道:“清源,你和开颜带几个师妹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饭菜。”
奚清源机灵道:“弟子立即就去,今日师父和三师叔出关武功大增,又和四师叔重逢,双重喜庆,是该好好庆贺。”
吴处边笑道:“就你鬼灵精,赶紧去吧!”
奚清源喜道:“是!开颜,你和她们几个一起跟我来。”
满溪春三人进了屋,莫问津道:“四师妹能回山我们太高兴了,想必合州之围已经解了吧?”
满溪春道:“继先助王坚将军打死了蒙哥,蒙古军全部退出剑南。”
吴处边大赞,“看来朝廷也并非全是无用之材。”
满溪春悲叹道:“那又能如何?终究逃不出奸臣的排挤。”
莫问津长叹一声,“朝廷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太过在意只能徒增烦恼,忠臣良将尚且不能左右其事,我们又能若何?咱们先报大仇才是要紧。”
满溪春点点头。
“四师妹,上次在玉印山你执意不肯回来,说对不起我们,当时我就感到其中必有隐情,只是那时情急,我没有多问。我想你既然一直活着,却躲着我们独居芙蓉洞十来年不肯回山,定有为难之处,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问津思虑道。
吴处边也追问道:“是啊,师妹,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满溪春欲语凝噎,似有胆怯,“师姐,我。。。。。。我。。。。。。”
吴处边安慰道:“尽管说,不必担心。”
满溪春平复了下心情,谨慎道:“二师姐,你们这些日子在洞里闭关练剑,可有收获?”
吴处边催促道:“还是先说说你的事。”
莫问津止住道:“三师妹休要急躁,听四师妹慢慢说。”然后回道:“此次闭关非同以往,我与你三师姐本打算到洞中观摩洞里刻画的剑阵图,本以为此举定能练成桃花飞云剑阵,可是。。。。。。”
“可是你们的剑法根本驾驭不了图上的阵法,虽然习得一些招数,却也发挥不了太大的威力。”满溪春接住话道。
莫问津惊道:“你怎么知道?”
满溪春道:“当年师父在世时,参研多年尚不得其中真谛,我们的武功全是师父所教,怎能练成?”
吴处边连连点头,“师妹说的对,师父都练不成,我们的武功比师父差得远,又怎么连得成?”
莫问津沉思片刻,“我想并不尽然,或许师父有领悟不到的地方恰好被我们领悟到了呢,总之,桃花飞云剑阵是我们桃源派的传世神功,若是连我们桃源派的人都练不成,岂非笑谈?只要我们详加研磨,定能练成。”
满溪春摇摇道:“二师姐错了,洞中刻画的只是招式,若要练成剑阵,等闲剑法是不行的,须得用云水剑和醉春剑才行,而且必须要有《繁花经》做参照。”
莫问津和吴处边听她这么一说,无不惊疑,“师妹如何知道这么多?”
满溪春道:“不瞒二位师姐,当日咱们师姐妹四人中,师父最疼我,因此他把许多事情都告诉我了。还记得师父在世时曾经连续数次参加九华山的经论会吗?咱们桃源派与佛家并无交往,师父却去参加经论会,你们不觉得很蹊跷吗?”
吴处边抱怨道:“是啊,师父最疼你,每次去九华山都带着你,从来不带我。”
莫问津细细一想,奇道:“莫非剑阵与九华派有关系?”
满溪春点头道:“正是,《繁花经》就藏在九华派。”
吴处边和莫问津不敢相信,“什么?藏在九华派?这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满溪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继而又道:“二位师姐,咱们桃源派与明月门为什么是仇敌?”
吴处边道:“他们设计陷害我们,害死师父,当然是仇敌。”
满溪春道:“那之前呢?要知道师父在世时咱们两派就是世仇了。”
吴处边想当然地道:“那还用说,他们偷了我们的《曲江流觞图》。”
满溪春这才道:“我们总是找明月门讨要此图,可却没有人知道图中秘密是什么。”
莫问津恍然大悟,道:“莫非练剑阵的剑法在此图中?”
满溪春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应该是这样,师父没跟我提过此事。”
莫问津忽然又道:“师妹,既然你知道《繁花经》,那你见过吗?”
满溪春面色一下子凄婉许多,心中念道:师父当年得了《繁花经》副本,曾让我保管,那日成都榕树林大战时,我被火炮打成重伤,昏死过去,醒来后迷了路,经书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后来被一户好心人收留养伤,自感犯了大错,病愈后才无颜回大酉山,现在怎能说出实情?便隐瞒道:“没见过。”
莫问津心见他神思不定,便想:师父当年有意将掌门人传给满师妹,可能她老人家已将《繁花经》交给满师妹保管。本欲不再追问,但又一想如今桃源派凋零不振,若是能三人联手,岂不比一人练要好,便道:“四师妹,我们三人的功力都不是上乘的,若是师妹能把《繁花经》拿出来,咱们三个一起练岂不更好?也能早日为师父报仇。”
满溪春急道:“师姐,我真没有。”
莫问津心思一向缜密,她知道若师父不死,掌门人之位必是满溪春所坐,心想自己危难之中暂居此位,旁人虽无异议,但满溪春如今回来了,她能无心夺权吗?因此便猜想是满溪春故意藏了起来,于是道:“四师妹,按师父的意思,这掌门人的位子原本就该你坐,若是你以桃源派为重肯将剑经拿出来一起练,师姐情愿立即让位与你。”
三人说话时,奚清源正走到门外,刚要敲门喊三人用餐,却听得莫问津这一言,惊得忙推开门,神色慌张喊道:“师父,你要把掌门人的位子让给四师叔?”然后又向满溪春赌气抱怨道:“四师叔,你怎么能一回来就抢师父的掌门人之位呢?要是没有师父,咱们桃源派怕是早已经不存在了。”
满溪春忙向莫问津跪下,辩解道:“师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真不知道剑经。”
莫问津忙上前扶起满溪春,连连道歉:“师妹休要怪罪,是师姐错了。”
满溪春心有余悸道:“若是我回山不利于桃源派团结,我宁愿立即离去。”
莫问津急道:“师妹若是离山,师姐宁愿去死。”
奚清源此时方知三人之间只是误会,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之言,便也向满溪春道歉:“四师叔,都是我多嘴,你千万不要离山,你就留下来吧。”
满溪春心想若再言离去,反倒没了意思,于是道:“好,我不离山,但二师姐以后也不准再提让位之辞。”
莫问津道:“好,就照师妹说的办。”
奚清源这才喜道:“师父,二位师叔,请用餐吧!”
众人边说边出门。
奚清源走在三人后面,自言自语道:“奚清源呀奚清源,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毛躁?真该死!真该死!”
吴处边悄悄听到,回头看她一眼,心中窃笑。
奚清源将宴席摆在了水潭一旁的丛竹下面,十分清凉。莫问津和吴处边让满溪春坐下,又让奚清源和何开颜陪坐,道:“四师妹重回桃源派,以后咱们师姐妹三人要同心协力,光大本派。”
满溪春道:“二师姐说得对,这才能对得起师父。”
莫问津道:“来,咱们吃饭,四师妹好久没有尝到大酉山的饭味了,师姐专门让人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快尝尝吧。”
满溪春感动不已,夹起菜泪珠盈眶。饭过半晌,满溪春问道:“《繁花经》已经丢失,不知二位师姐对练剑阵之事有何打算?”
莫问津心生愁绪,为难道:“哎!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满溪春忽然道:“记得上次你们去巫山找高师叔和杨师叔,不知可否见到他们?”
莫问津道:“见到了,就是二位师叔指点我们到洞中练剑的。”
吴处边沮丧道:“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练剑阵这么麻烦,我们闭关这么久也没参透。”
满溪春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
莫问津奇道:“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吴处边也道:“四师妹向来最聪明,赶紧说吧。”
满溪春道:“既然《繁花经》原本藏在九华派,咱们何不再去九华派讨来?”
莫问津道:“当年师父和九华派颇有交往,但她去了数趟也才讨来一本手抄副本,如今九华派会买我们的账吗?”
满溪春劝道:“试试总比不试要好,说不定慧通方丈念及当年交情就给了我们。”
吴处边也道:“是啊是啊,可以试试。”
莫问津觉得眼下只能如此,便道:“谁去合适呢?四师妹刚回山,不好再长途跋涉,而我身为掌门,不宜离山太久。”
吴处边斜眼瞅着莫问津,嘴里嘟哝道:“那二师姐的意思是让我去了?我不去,去九华派那么远,要累死人的;而且他们全是一帮和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交涉,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满溪春不禁失笑,“三师姐呀!哎!”
莫问津略感为难,看了眼满溪春,道:“只有让二位师妹留山,我亲自去九华派了。”
满溪春劝阻道:“二师姐不宜去,还是让我去吧。”
何开颜见三位师尊遇了难事,一心想替他们分担,便毛遂自荐,“师父,要不让我去吧?”
莫问津听后,十分欣慰,但她年轻识浅,怕当不好这个差使,便婉言道:“开颜有此心意,师父很高兴,只是此差事非同一般,你若前去,慧通方丈未必认得你,岂肯信你之言?”
何开颜想想有理,不再言了。
满溪春道:“二师姐,不如让我和开颜两个一起去,我们顺道从巫山叫上二位师叔,他们和九华派交往很深,想必慧通方丈会给他们面子的。”
还没等莫问津开口,吴处边就高兴道:“我看这样再好不过了。”
莫问津只好道:“那好吧,就有劳四师妹跑一趟。”
满溪春笑道:“都是咱们桃源派的事嘛。”
莫问津微笑点头,然后道:“见了师叔要把详情告诉他们。”又嘱咐何开颜:“路上照顾好你四师叔。”
“师父放心吧!”何开颜答道。
满溪春道:“事不宜迟,我们收拾收拾明日就上路。”
次日,满溪春和何开颜离开大酉山,直奔巫山而去,请出杨辩才和高长达,四人一同前往九华山拜求《繁花经》。杨辩才和高长达见到满溪春甚是惊喜,满溪春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给他们讲述一遍,二人这才知道满溪春这么多年来受了不少苦,又是感叹又是欣慰。他们四人向九华山风尘仆仆赶去,虽说颠簸劳累,倒也有说有笑。满溪春路上受了风寒,又多日赶路,身体吃不消,杨辩才眼看前方到了鄂州,打算让满溪春在城中休息一两日。
天色近昏,四人找了一家客栈歇脚,杨辩才让何开颜到药铺给满溪春抓点药。何开颜一路询问找到了一家叫做惠济堂的药铺,便将满溪春病情给大夫讲明,喊大夫开了一剂药方,到大堂抓药。
抓好药后,正要掏钱,忽听得旁边一人喊道:“伙计,给我包几贴治伤的药膏。”
何开颜听出声音十分熟悉,猛地一惊,向一旁闪开几步,看到此人正是林秋风。
林秋风也不由地一惊,然后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呀!原来是桃源派的何姑娘,不知何姑娘是给谁拿药?”
何开颜有些胆怯,神色略微慌张,手不自然的抖了下。
林秋风凑上前,调侃道:“何姑娘怕什么?莫非是见到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动情了?”
何开颜自感被羞辱,甚是气恼,本来觉得自己武功难比他,不如抽身躲开为好,谁知被他公然调戏,旧仇加新辱,怎能忍下?便怒气冲冲指着他道:“你?哼!无耻之徒。”
林秋风本意无心为难她,只是恰巧碰到,性格使然,随便一嬉,被她这一骂,反倒觉得无趣,只好尴尬道:“何姑娘何必动气?我是要为你付账呢。”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银子递上柜台。
药店的伙计不知深浅,伸手便接了。何开颜哪里肯愿意?从伙计手中一把夺过银子扔到门口,“呸!哪个要你来付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一条蒙古的走狗也配?谁知道这脏银是从哪里偷来抢来的。”
何开颜扔了银子说完话后,觉得自己做的很过瘾,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
林秋风颇为气愤,但却不愿与他纠缠,似乎想赶快了结此事,于是也不去追究,回头大喊一声:“我的药抓好了没?”然后啪嗒一声把剑砸在柜台上,对着伙计道:“磨磨蹭蹭地,再不快点抓药我砍了你。”
伙计吓得赶紧去抓药。
满溪春掏出一块碎银扔到柜台上,冲着屋里伙计道:“这里是大宋的地盘,你用不着害怕一条蒙古狗。”说完,潇洒出门。
这一句话当真气坏了林秋风,他哪里肯再忍,抓起柜台上的剑向后一顶,剑柄击中何开颜后背,何开颜一脚跌倒在门外。
这一跤摔得也巧,迎头栽在街上走来的一个年轻公子怀中,手中的药洒了一地,那年轻人不防,被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何开颜,“姑娘没事吧?”又伸手去捡药,站起身抬头一看,僵住了,“林秋风?你们居然还在鄂州?”
林秋风一看,此人正是杜长春,不觉更来火,迎上来便道:“原来是你小子?李继先呢?”
杜长春道:“怎么?昨天还没被教训够?”
看到林秋风手中拿着药,猜出端倪,笑道“呵!这是给王向天拿的药吧?对了,你可得多拿点,说不定改天还能用得到,哈哈哈哈!”
何开颜已然听出杜长春是李继先的朋友,又知自己的师叔满溪春和李继先是好友,心中便觉得杜长春是自己人了。
林秋风被杜长春奚落一番,大怒,抽剑刺来,“小子,竟敢在我面前放肆?找死!”
杜长春与他对接十来招便招架不住,何开颜拔剑过来帮忙,虽然二对一,但他们依然不是林秋风的对手,只片刻功夫,两人都被打倒在地,身受重伤。
林秋风不依不饶,不肯放过二人,杜长春欲与其硬拼,何开颜见势不妙,知道不是林秋风的对手,只好逃为上策,拉着杜长春从围观的人群里钻出去,林秋风随意追了一程,便任其逃去了。
杜长春和何开颜落魄逃命,一时情急乱窜,竟不知走到哪街哪巷,杜长春本来功夫一般,非要逞强,被林秋风打得遍身是伤。
何开颜见他负伤不轻,便扶着他找了个空地坐下休息。“多谢公子刚才舍命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杜长春微笑道:“姑娘客气了。”
何开颜谢过他后,想凑近他坐下问问伤情,忽又觉此处无人,一男一女相近而坐不太合适,身子弯下一半又起身坐到对面稍远点的地方,关切道:“公子身上的伤要紧吗?”
杜长春摇摇头,“没事。”忽见何开颜衣装,惊道:“姑娘是桃源派的吧?”
何开颜微微点头道:“嗯。刚才听公子与林秋风所谈,公子认识李继先?”
杜长春面色得意道:“何止认识?还是好朋友。”
何开颜喜道:“这么说李大侠现在也在鄂州?”
杜长春道:“对。”转而又疑惑道:“姑娘怎么一个人来鄂州?”
何开颜道:“本派有要事。二位师叔祖和四师叔也来了。”
杜长春喜道:“原来满女侠也来了,大家又能相见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东门客栈。”
“我们就住在隔壁街,这么巧!对了!敢问姑娘芳名。”
何开颜娇羞回道:“何开颜。”
杜长春一听,不禁吟道:“春风已满小竹院,碧桃何日开芳颜。姑娘的名字真美。”说完又看了何开颜一下,这一看竟让他怦然心动,忘情道:“姑娘好美!人如其名。”
何开颜自小在大酉山长大,平日里都是与师姐妹打闹,何曾与男子近距离谈论过?一时间与杜长春,已经很紧张,又听他这么夸自己,心里仿佛乱鼓一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公……子……过奖了。”
“不不不,一点都不过奖,姑娘确实是出水芙蓉,美若天仙。”杜长春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世间最美的赞词一口气都说出来,或许他真的被何开颜打动了。
何开颜见他有些失态,便起身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师叔还等着我呢。”
杜长春见她欲走,也撑起身子站起来,“我送姑娘回去。”刚踏出一步,就有些颤颤巍巍。
何开颜赶紧扶住他,别扭地道了句:“算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毕竟公子是为救我而伤。”
杜长春喜不自胜,“有劳何姑娘了。还没告诉何姑娘我的名字呢,我叫杜长春,我爹是越州奇灵馆的掌门杜百草。”
何开颜淡淡回了句,“哦!”然后扶着他走去。
“李大哥,你看谁来了。”杜长春一进门,便向屋内喊道。
海心闻声而出,看到何开颜面容陌生,又见杜长春似是受了伤,便奇道:“杜公子怎么了?这位姑娘是谁?”
杜长春道:“受了点小伤,无妨,这是……”
还未说完,继先也走了出来,见到杜长春和何开颜在一起,先是愣了下。
何开颜自报姓名,“我是桃源派的何开颜。”又见继先气质不俗,便一脸谦恭地笑道:“想必你就是李继先李大侠了。”
继先道:“原来是桃源派的何姑娘,在下正是李继先。何姑娘快请坐。”
继先上前扶过杜长春,“杜公子怎么受伤了?”又向海心嘱咐道:“你把杜公子扶到后房休息去吧。”
杜长春连连摇手,“不劳杨姑娘了,只是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何开颜满脸歉意,“杜公子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们与林秋风遭遇了。”
继先有些气愤,“他们昨日已被我和冷大哥教训过,竟然还赖在鄂州!”
杜长春顺势坐了下来,海心也站在一旁倾听。
继先接着道:“我们从西川回临安,昨日经过鄂州歇脚,碰到王向天他们,我猜想必是又来为蒙古刺探军情,鄂州新复,根基不稳,多生事端,王向天等人此行多半是来搜罗荆湖防务的。”
何开颜道:“陇西四刀奸诈无比,来鄂州肯定不怀好意。”
继先道:“我同何姑娘想得一样,所以便教训他们一顿,命他们立即出城,也怪我轻信他们的话,竟以为他们真的出了城。”
何开颜道:“刚才我见林秋风去药铺拿药,肯定是疗伤之用,估计是他们受了伤藏在某处疗伤呢。”
继先点点头,“想必是这样。”忽然又道:“对了,何姑娘来鄂州有事?不知满姐姐是否已回大酉山?”
何开颜道:“回去了,我和四师叔奉命一同去九华山呢。”
继先喜道:“这么说,满姐姐和你在一起?”
何开颜道:“对,她和二位师叔祖就在隔壁街的客栈里,四师叔身体不舒服,我去药店给她抓药,谁知竟碰上林秋风也去抓药,然后就打了起来,幸亏遇到杜公子出手相救。”
杜长春道:“不说这也罢,一说杜某反倒惭愧了,实在是我技不如人,让何姑娘吃了不少亏,还望何姑娘不要见怪。”
“这是哪里的话?我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何开颜连忙道。
继先见二人彼此这般客气,不觉笑道:“既然都不是外人,你们也不必如此拘谨,要这么客气起来,反倒不好了。”然后向海心道:“海心,你去喊冷大哥房来,我同他一起去看看满姐姐和两位道长。”
海心道:“好,我也想去。”
继先细语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同大嫂瞧瞧杜公子的伤吧。”
海心听后不甚高兴,怏怏道:“那好吧!”
杜长春见状忙道:“我不防事,就让杨姑娘去吧。”
继先见海心满是期待的表情,便觉可爱,从嘴角划出一丝笑容,使了个调情的眼色,“好,你也去,干什么都少不了你。”
继先、海心和冷观堂三人跟随着何开颜来到隔壁街客栈,何开颜引他们进去,道:“李大侠,你们稍等片刻,我上楼去叫师叔祖。”
继先三人自己就坐,道:“好。”
不消片刻功夫,只见杨辩才和高长达从楼上喜奔下来,杨辩才喊道:“不想李大侠也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继先闻声而起,忙施礼道:“二位道长别来无恙。”
高长达笑道:“方才听开颜说你们来了,我都不敢相信,这下见了面,果然是真的。”
杨辩才又道:“听我师侄说,你们离开合州也有二十多日了,怎么才赶到鄂州?”
继先扫了眼海心,像是对杨辩才示意有海心同行,微笑道:“我们人多,赶不得急路,所以行程慢了些。”
正说话间,满溪春也从楼上下来了,脸色有些苍白,身体软绵绵的,何开颜上前在一旁伺候。
海心机灵,忙过去扶住满溪春,关切道:“满姐姐身体不舒服?”
满溪春挤出一丝笑容,道:“连日劳累,赶路太急,受了点风寒,没什么要紧的。”
何开颜道:“已经拿了药煎下了,杨姐姐不必担心。”
继先也道:“那就好。自蒙古围困合州以来,满姐姐东奔西跑,劳累过甚,如今大战已息,可得安心,满姐姐要好好休息才是,怎么又要千里迢迢去九华山?”
满溪春道:“事关本派大业,不得不如此。”
继先心中揣度着必是为了重振桃源派的事,便想起了越州城北桃花滩遇李云水一事,便问道:“你们此行莫不是为了桃花飞云剑阵的事?”
杨辩才大惊,“你怎么知道?”
继先道:“我也是随便一猜。”
满溪春道:“你也不是外人,说了无妨,的确是为此事。”
继先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打算,虽然别人并不知道云水剑剑谱在他手中,但他无心霸占剑谱,打算把《云水剑》和《曲江流觞图》一并归还满溪春。于是道:“你们不必去九华山。”
满溪春奇道:“为什么?”
继先道:“因为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我这里。”
高长达与杨辩才相视惊异,高长达道:“你知道我们要找什么?”
继先从怀中掏出一块旧布,打开给他们看,众人凑上前一看,皆不识得此剑谱。
冷观堂道:“继先兄弟,云水剑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从哪里得来的?”
继先看向满溪春,“你也不认得?就算不认得也应该听说过吧,这可是你们桃源派的剑法。”
满溪春细看,“我认得,这就是师父曾经跟我说过的云水剑。”
杨辩才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师姐曾经说过,练桃花飞云剑阵的要诀有两个,一个是《繁花经》,另一个就是练阵所用的基本剑法。”
继先狠狠点头,“正是。”
继先把得云水剑剑谱一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道明,众人这才明白一切。
“既然这原本就是桃源派的东西,理应归还你们。”继先把剑谱递给满溪春,满溪春不敢接下。
继先道:“满姐姐收下吧,我只是暂时替你们保管。”
满溪春觉得一切来的太突然,虽然它的确是桃源派秘籍,但这样平白收下了,似有不妥,道:“李云水不是说让你参悟好剑法后带领我们一起练吗?还是你先收着吧。”
继先道:“不瞒你们说,《曲江流觞图》也在我这里,只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可靠的人破解出其中的剑法,现在练剑阵的两套剑法都在我这里,很不安全,一幅《乾坤水战图》已经让我如履薄冰终日惶惶了,若是一旦云水剑在我手中有个闪失,我岂不愧对桃源派?”
海心道:“满姐姐,云水剑剑谱你们收着,《曲江流觞图》让继先哥收着,等到破解出里面的秘诀时再交回你们,这样岂不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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