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灵哦了声,将信还给薛玉后,不说话了。
四下安静,凉风吹拂而过,带来了一丝冬日的寂寥。
许是觉得再沉默下去,显得有些古怪,薛玉便率先开口,嘱咐道:“二娘子明日是头一回学做婢女,此番恩情,薛某记下了,改日二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薛某万死不辞。”
说得还挺严重。
沈轻灵挑眉抬头,看着他眯眼一笑,说:“不用改日,现在我就有一事想让阿玉给我解惑。”
汴京的消息,自然是薛玉要只晓得快许多,且他是朝廷重臣之子,自己又身兼重任,一些事还没传开,就会先到薛玉的案头上摆着。
“但说无妨。”薛玉交手行礼。
冷风里站着说话,多有不适,沈轻灵便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阿玉久在汴京,该是有自个儿的消息获取手段的,可知道如今汴京里有什么新鲜事?”
屋里映秀赶忙去烧热水泡茶,毓香则匆匆过来拉开椅子,送薛玉入座。
薛玉初听沈轻灵这么问,还没弄懂,只挑了些市井趣闻说,后见沈轻灵面露不耐,才直截了当地问:“二娘子想知道什么?”
“听说,几个月前,四皇子开府纳妃了?”沈轻灵手拈茶盖,拨了拨香气袅绕的茶汤后,慢条斯理地说:“这样的趣事,才知道阿玉挂在嘴边,不是吗?前些日子买拓片的时候,还看到说汴京那位相爷行事不端,惹了官家不悦,可是真?”
拓片逢初一十五才满城兜售,眼下沈轻灵挂心于汴京种种,着实不想等太久。
“四皇子?”薛玉没料到沈轻灵会提到四皇子,在他心中,沈轻灵不像是会关心这种儿女情长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沈轻灵想听的,又并非什么机密要闻,薛玉就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原来,四皇子的确开府了,但没有纳妃。
薛玉听说的是,四皇子以挂心母妃为由,暂拒婚配,而紧接着,宫中就传了道密旨出来,说是准四皇子来年四月,领兵北上抗敌。
有了四皇子开头,他底下那些已经够年纪的弟弟们,自然也都忙不迭地申请出宫建府了。
再说到相爷。
薛玉似是玩笑地说了句,这沈相爷说起来还是二娘子您的本家,百年前指不定是同一扇门里出入的。
沈轻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
据薛玉的父亲,也就是如今大理寺正薛成业所说,相爷沈曾冒犯天颜,惹怒官家,以至于官家扣了沈曾一个月的俸禄,并令其闭门思过十日。
缘由?
无人得知。
只是堂堂相爷居然被禁足,这在李朝史上,可是少有的严厉处罚。
比较令人寻味的是,沈曾前脚被罚,后脚如流水般的赏赐就进了四皇子的府邸。所以,朝中有不少人都在揣测,是不是官家想要将沈曾府上的小娘子赐婚于四皇子,却被沈曾拒绝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禁足一说。
闲谈间,时候不早了。
薛玉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这番叨扰会影响沈轻灵休息,于是连忙起身,略带歉疚地说道:“没想到已经这个时候了,薛某就不打扰二娘子休息了,望二娘子明日一切顺利,薛某在家中静候二娘子佳音。”
沈轻灵应了声,站起来出他出屋门。
与来时一样,薛玉身姿轻盈地往墙头一跃,转瞬没了身影。
送完薛玉,沈轻灵也不再匍匐于案头,匆匆洗漱沐浴后,躺下安睡了。
她这一夜好梦,殊不知薛玉在回去后,鼻尖始终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幽香,导致他辗转反侧整夜,到天明才好不容易合上眼。
翌日清早,严恪偷偷派人过来接沈轻灵。彼时沈轻灵刚操练完,见严恪催得急,只得赶紧洗去满身臭汗,着急忙慌地换上婢女的衣服后,随严恪一道出门。
用来接沈轻灵的是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一路晃晃悠悠到上官府时,上官玉霖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沈轻灵。她遥遥一看沈轻灵,便兴奋地不顾自己体弱,拔腿就朝沈轻灵跑去。
“慢些慢些。”严娘跟在后头直喊。
沈轻灵满脸带笑地迎上去,一把扶住上官玉霖,说:“三娘急什么?今日我可是得烦你一整日的,到时候三娘可别嫌我无状才是。”
上官玉霖杏眼圆瞪,挽着沈轻灵的手,嗔道:“轻灵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轻灵神交已久,早就盼着有这么一日好好相处,又岂会嫌弃你?”
两人一前一后正打算出上官家大门时,碰上了上官玉霖的庶姐——上官燕。
上官家只有嫡女才能承玉字辈,所以上官燕的名字听上去十分草率。她穿金戴银,怀里捧着个鎏金暖炉,娉娉婷婷地站在二道门旁,见到上官玉霖后,抬手冲上官玉霖招呼。
“城东昨日可是闹了大笑话,三娘子可听说了。”
如今上官家的人都知道上官玉霖喜欢那怀安阁的药膳,关键是上官玉霖的气色明显一日日好将起来,叫旁人看着很是艳羡。
偏偏怀安阁尚未开张,其他人就算想一尝为快,也苦于没有门道。
现在怀安阁被人下了黑手,包括上官燕在内的这些姐姐妹妹们,自然是乐得看热闹。
“燕娘说的什么浑话!那能是笑话吗?那明明是被人暗害,是要交于府衙严查的祸端。”上官玉霖虚掩着唇,声音不乏柔弱地说道。
嫡庶有别,上官燕这个做姐姐的,平日里看到上官玉霖,还得尊称一声三娘子,而上官玉霖则只需要称其为燕娘。
可往常上官玉霖从不拿身份做筏子,向来都是以姐姐代称,眼下如此唤上官燕,已然是气恼了。
上官燕也是没料到这软面馒头居然还敢尖牙利嘴地顶回来,难免有些恼怒,竖眉道:“三娘子这话说的,姐姐又没说不是祸端!罢了罢了,你今日脾气这么大,姐姐还是不惹你的好。”
说完便忿忿转身离去。
眼看着上官燕走远,上官玉霖这才偏头对沈轻灵解释:“这是我家阿姐,行事乖张惯了,还望轻灵不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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