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冰冷无波、了无生机的水域。
拥有圆滚滚体态的年幼精灵,对并未露面的某个大家伙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你错了!’
心情颇为愉快的把某两个总是让人不省心,偏偏还喜欢凑对的家伙堵得说不出话来。
小霞体贴的,将剩余的通话时间留给花子阿姨和大木博士。
自那天和露力丽打开心扉痛痛快快的一起哭过一场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星期了。
当时抱着勉强做完检查就已经疲惫沉沉睡去的露力丽,小霞和身旁的青藤蛇一起向同样为他们的事忙碌了许久的大木博士等人,诚挚的鞠了一躬。
‘真的是很麻烦你们了!’
这个眼尾尚带了丝红晕,看得出来痛快哭过一场的训练家少女眉眼弯弯,特意放轻的略带些沙哑的声音里却不掩轻松。
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一如既往平易近人的和蔼笑意,目送少女和她的精灵远去的身影,低头对身旁的妙蛙种子笑语几句:‘已经没事了吗?’
得到了草系精灵这样的肯定回答:‘噶呢呼呷!’
‘这样啊是这样啊太好了。’
这双逐渐失了清明却从来不少睿智的眼。
或许早没了年轻时锐不可当的意气风发,但用来看清后辈们点滴的变化,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回去之后笑着对姐姐们表示自己会在关东多待一阵时间陪伴精灵的小霞。
在姐姐们嗤笑着果然还是恋家的没长大的小丫头一类的让人颇有些火大的垃圾话中,格外平静的选择了忍耐:“暴鲤龙,火焰旋涡就算了落雷吧。”
忍耐是不可能再忍的。
说起来,当初选择在道馆扩建时加上的防电击的设计果然很明智呢。
对道馆室内毫发无损的情况表示满意的少女馆主,在姐姐们七扭八歪的抽搐着倒了一地的背景中,淡定的用右手握拳敲击了下左手心。
“啊!对了,再在道馆内部加一台通讯传送设施吧,以后也可以随时掌握大家的讯息呢。”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的小霞,蹦蹦跳跳的回房拨打了购物频道的热线电话,身旁寸步不离的草系搭档目不斜视的跨过仍躺在地上的人形障碍物。
它一贯是以自家训练家开心为优先地。
更何况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也只是不痛不痒热个身罢了。
然而为了平息姐姐们的怒火,自觉动手的确不好的小霞,带着道馆所有的精灵来博士这里做彻底的检查。
“嘁,说什么乔伊小姐难得休假,反正是未来婆家提前多熟悉熟悉也没什么不好的鬼话”早就看穿姐姐们存心折腾自己的小霞,却也不愿就这么拒绝对面递来的和好之梯。
嘛、说到底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罢了。
闹久了可不好。
自诩包容成熟的老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大木研究所。
在向专门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支付了相应的费用后,本打算同大木博士打声招呼就去探望同镇的花子阿姨。
‘上次本来就说要去的,结果耽搁了没去成,合众带来的手信还没交给花子阿姨的啊’这么想着的小霞,在研究所内部的走廊上,碰到了正准备外出采风的小健。
“啊,是说赤君的妈妈花子伯母吗?现在正在通讯器那边同赤他们通话哦。”
意外的得知了这样的信息,于是便顺理成章的改变了之后的安排。
然而到达通讯器所在房间的第一时间,就被眼尖的花子拽到通讯器镜头正中央。
大木博士背着手在一旁笑而不语。
呀咧这奇奇怪怪的架势——
被两个长辈莫名相似的耸人微笑给小小吓到的小霞,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又看向了屏幕对面明显好欺负的某人。
啊,这熟悉的忍不住想要毒舌的感觉。
于是就出现了此前赤茂两人被双重ko的场景。
小霞小小声的向一旁的大木博士示意手信放在一楼待客室之后便悄然离去,给许久不见的母子爷孙留下了可以说些体己话的空间余裕。
然而小霞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回家为止。
“诶——那个人回来过了吗”
在大姐樱花难得的阴郁神色中渐渐低下声音。
直觉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的小霞,最终选择了体贴回避话题。
毕竟比起她对那个人的抵触,其实身为姐姐的樱花才更
独自一人待在灯光昏暗的会客室里的长发女子,惫懒的躺在沙发上,无力搭在脸上的手遮去了那双写满疲惫的眼。
身为长女而对母亲拥有更多印象的她,一直觉得那个过分柔弱的女子幸运而又不幸。
幸运于一朝被心甘情愿收敛獠牙利爪的怪物倾心以待。
不幸于沉迷于那人刻意营造的温柔假象,一叶障目般无可自拔。
向来对女人所说的“你们的父亲其实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这样让人发笑的说法嗤之以鼻的樱花,直至今日才恍然发觉。
或许她们的母亲是正确的。
一直以来看不清假象的,难道一直、是她自己吗?
‘请你离我的妹妹们远一点!’你这个没有人心的怪物。
那个时候。
小霞因为发烧而没能达到日常的训练指标。
因为担心幺妹会被向来要求严厉的父亲所责罚的长姐,颤抖着张开了双手,护在三个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的妹妹面前,闭着眼准备迎接之后的狂风暴雨。
无论是责骂还是日常般的体罚都可以!
只要让妹妹们能够得到一朝喘息的机会
尚且年幼的樱花这么想着,细弱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忽视了呢?
那个人当时握在手里的,并不是修行用的长鞭啊。
一瞬间凝滞的气氛,被男人惯常柔和的笑意打破:‘啊啊~真是长大了呢,变成了完全可靠的长姐了呢。’
‘那么,把道馆和妹妹们托付给你也应该可以了吧,今后。’
轻而易举的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的男人,的的确确在这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就这么决然的将所有的一切抛在脑后。
被姐姐们好好护在身后的幺女,看着那不曾迟疑停顿转身离去的背影几欲张口,那曾经万分依赖的唤过无数次的称呼终究没能被顺利地喊出。
拼尽全力也只能让尚还火烧般难过的嗓子,发出细弱似猫叫声音的孩子。
异常认真的说了声‘再见。’
意外的捕捉到了年仅六岁的幺女所做出的轻声告别。始终不曾回头的男人轻笑一声,便这么成了樱花童年中最后一次关于‘父亲’的回忆。
那份被孤零零扔在地上的,印着毒刺水母卡通画的毛巾,和旁边洒落的白色药片,最终被发现在一个人半夜偷偷摸摸跑到武道场睡着的幺妹怀中。
尚未完全退烧的小小少女低声嘟囔着‘等着瞧吧早晚要打败你’之类让人啼笑皆非的耍狠逞凶话语,却在姐姐们抱她离开之前吐出了个让人意料不及的字眼。
‘papa’
轻的几乎要散在嘴边的呢喃,却刹那间重重的敲击在了樱花的心间,时隔多年,仍有余波回响。——是她,错了吗?
或许和她以及牡丹菖蒲不同,至少最小的妹妹还是需要父亲的。
小霞那时候毕竟还那么小。
是家中唯一一个会向那个男人天真发问的孩子。
‘呐呐papa。’
‘牡丹姐和菖蒲姐是不是papa捡来的,明明papa和樱花姐都和小霞一样是橘发呢。’
而那个男人少数最温柔的时刻也是,对着幺女。
‘papa。’
‘嗯~?’
‘别人家传承的流派都有名字,那我们家的呢?papa没有说过呢。’
‘啊咧~是这样吗?——嘛,papa也不知道呢,干脆就叫无名吧。’
‘诶!?一点也不帅气啊!’
略微不满的嘟着嘴,愤愤然对着手指的小霞在父亲含笑的目光中逐渐困顿睡去。
那是她第一次穿上练功服站在武道场上。
也是她最后一次以那么亲昵的姿态对待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小霞无疑,还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父亲,在未宣之于口的心里。
“我都做了什么啊?”樱花茫然的想。
身为一个姐姐,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妹妹们从小在没有父亲的照顾下长大。强迫二妹三妹学习水中芭蕾,小小年纪就跟着挑起华蓝道馆的重担。
就连最小的妹妹小霞也没照顾好,完全没多余的心思照料。
穿的衣服玩的玩具,都是她们三个做姐姐的剩下的,虽然知道妹妹隐约的自卑心理和委屈,但也还是选择了置之不理。
为什么呢?
哦,对了。她给自己找了‘太累了。’的借口。
以自己是家中长女,负担最重,其他人都该体谅她辛苦的心理。完美的逃避了这么多年,直到妹妹们都各自长大。
牡丹菖蒲有了自己的想法,再不愿只守着华蓝过活。
而小霞
那个孩子,则坚强的一个人扛起了她们一朝任性卸下的负担。
她怎么可以视作理所当然呢?
这一切苦头分明是她自找的不是吗?还连累了妹妹们。
一个人自顾自的做了选择,却让完全无辜的妹妹们一起承担后果,根本没问过她们愿不愿意。
她根本就是个自私鬼。
“樱花姐。”
家中最年幼的妹妹毫不掩饰担忧的拉着她的手。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小霞,已经再不是当初那个孩子。她长大了,成长到她这个失格的姐姐永远无法补偿她失去的童年的地步了。
“对不起”她哽咽着。
在妹妹诧异慌张的神色中,道着迟来的,或许已经完全没有意义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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