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府,酉时,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天儿不算热。
庄里共计来了一百多个成年孩子,这大半年未见,弘昼见了有的已经认不出之前的样貌。
各个院子里摆满了桌子,会同丐帮和通威镖局的人,另外弘昼特意嘱咐又请了顺天府的老王带着十几个管事的官差,这人全是大半全了。
人多所以只能分散坐着,正厅这最大的院落里摆了十几桌,时辰一到厨房开始上菜,今天除了府里的师傅们,福满楼里的灶房提前关门赶来支援。
不多时嘈杂声,划拳声渐起,整个王府看着像一个露天的排档。
弘昼敬了师父马武等人几杯酒过后才瞧见,院里李忠李革他们都只是大口吃菜,桌上的酒没一个人动。
他不动声色的悄悄站起身,几步来到近前,“我说你们别光顾着吃啊,怎么没有人倒酒呢,都是成年人,喝点酒无妨的。”
李忠放下筷子,站起身擦了擦嘴,笑道:“过年的时候,我们大家喝过那么一次,喝完太难受了,所以没人敢再喝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马武,心说不是他管的严不叫喝吧,一道犀利的目光扫来,马武抬头一看愣了一下,貌似懂了慌忙摇头,意思说不关我的事。
“今天破个例,来,倒酒。”弘昼高声说道。
晚风拂过,此时他豪气万丈冲九霄,因为这三年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人聚的这么多,这么全。
弘昼转头看了一眼安安,此时只少了他的兄长孟大勇,如果他也在的话人就算是真的全了,院里的十几桌人起身依次倒满酒。
弘昼忽然站上凳子看着潇洒昂然,端起手中酒高声说道:“酒杯太浅,敬不到来日方长,弘昼三年时间里结识了诸位,有幸能与君相知相遇,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福气,今日借手中这杯薄酒,敬你们日后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咱们一路顺风顺水斩妖除魔,还百姓一个太平人间,干。”
“干。”各个院子里众人齐声道,此时心中士气如虹滚滚涌进胸膛。
齐齐干了杯中酒后,李忠神情肃然放下了杯子说道:“五爷,我们这些人都是自愿来的,庄子里那些年岁小,他们想来着,但是马师父没让,来庄子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在想有一天才能报答您的救命大恩,今天算是等到了机会,不管他长生道,还是短生道,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第一个冲上去,杀了他们。”
“五爷,我们都听你的。”
“长生道危害百姓,我们都听马师父说过了。”
“找到贼人老窝一定杀光他们。”
众人七嘴八舌说道。
弘昼大笑,这三年来属今天最高兴了,摆摆手,众人都用炙热的眼光看着他,好像随时等待命令出去杀敌。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几桌人,摇摇头说道:“五爷在庄子里曾经跟李忠,李革说过,还是那句话,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命要紧,京城里都是咱的人,犯不上死磕,撒丫子跑懂吗?”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阵大笑,这哪是鼓舞士气的词儿啊,没等打就琢磨跑,但是过后想想就明白了,这是弘昼为了他们好,希望有一天与人搏命的时候,有一线生机都不要死磕到底。
李忠挠了挠大腿,回身看了一眼共同长大的兄弟们,小声说道:“教书先生平时教大家的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等英雄气概,和您说的差得有点远。”
这狗屁教书先生,他是没去过搏命的战场,没见过一堆堆的死人,如果见了那孙子估计第一个跑,这是没受过社会毒打的知识分子,就知道放空话。
“额……先生说的那是豪言壮语,激励人的斗志,你们听听就行,拿命换命的事儿咱不干,不过要是逮到落单的,那必须群殴他。”
弘昼挥挥手示意大家落座继续喝酒。
他觉得逃跑丢人这事,和性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命都没了丢不丢人还重要吗?
穆白听他这一顿说辞,前边说的祝酒词那是真感人,后面是真草蛋,你还别说打不过就跑,还真符合他这平日的里性格。
等弘昼回来后他才说小声说道:“听说你掌管顺天府的兵权了,你打不过就跑带兵打仗能赢吗?”
准是马武偷着告诉他的,这家伙的嘴和青楼里裱裱的裤腰带一个样,稀松。
“要不你指挥吧,我们全看你脸色行事。”弘昼邪魅一笑。
一开始穆白还没听懂,以为是将了自己一军,想了下才明白:“你明知道我脸黑,你还让大家看我脸色行事,怎么看?”
弘昼故意一摊手,表示了无奈。
看到穆白,弘昼就会想到一个漆黑的非洲二哥,黑夜里他一呲牙,路人黑灯瞎火见了就会狂喊,他娘的见鬼了,谁家的牙成精飞出来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和小白说,怕说了之后自己的牙真的会飞出去。
龙秀看着他回来说完话,举杯道:“这里属我认识您的最晚,今天借府里的一杯酒,敬您这份江湖人心中的大义。”
弘昼暗自叹息一声,这帮人其实对朝廷没什么好印象,江湖人不屑于朝廷中人为伍,而官场里的人也瞧不起江湖人,因为他们登不了大雅之堂,只会舞刀弄枪,府里的朋友们之所以和自己相交,敬佩的是自己救人的义举,他懂,但是不说破。
只要不拐跑自己的两个丫头,反正你干啥都行,弘昼坦然一笑:“好,借着这杯酒,我也谢你,谢你的连弩,替这帮孩子,不对是这帮兄弟们谢你。”
几人接连敬酒,众人开怀畅饮,好不快哉,宴席上喝了几轮酒之后,弘昼已经是脸红脖子粗。
最后还是李忠,李革几个人搀扶他回了院子,随后几人就在院外开始站岗,这都是马武事先给安排的,按照镖局的方班站岗,两个时辰一换。
回到自己的小厅里他喝了几口茶缓了缓,今天的宴请目的是让几路人马互相熟悉一下,好方便日后合力擒拿长生道,自己府里人都好说,主要是老王这些官面上的人,官民合作融洽才能事半功倍,所以马武那儿是代表王府这边一直陪着老王。
“他们在小院外面开始站岗了,就在院门前周围。”竹七进来后拿着凉手巾边走边说道。
“应该是马兄安排的,自己府里其实没什么事,不过……谨慎一点也没错。”
弘昼沉吟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了那个带着黑面具的疤脸男王伯仁,那家伙武功高强,还真的小心防着,再说他还有俩个武功更高明的师兄没露面,听马武意思说这两个人显然更厉害,要不然也不会把庄子里这帮人全都调集过来。
安安进来看到满脸的通红的他问道:“你这是喝多少,脸红的和猴儿腚似的……”
她俩对视一眼,噗嗤一下乐出声。
‘咳咳咳’,弘昼被说的有些尴尬,这等形容都能说出口了,自己的地位世风日下岌岌可危啊。
酒宴持续到天色大黑才算结束,王府的人大部分都是酒醉后去休息,只有庄子里的带过来的这帮人只喝了一点,保持着清醒。
醒了一阵酒过后,他起身缓缓出了院子,院外站着的是庄子里的李忠几个人。
“你们去睡吧,太晚了。”弘昼道
李忠左手扶了下腰里的刀柄,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道:“我们从今儿个起就做您的侍卫了,马师父交代的。”
看着他们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弘昼整理下了李忠的衣服,上下看了看,总觉得哪里不顺眼,又瞧了瞧几人也是如此。
“明天我让刘管家给你们定制一批衣服,每人多订几套,换着穿。”弘昼想起了给穆白出府时定制的一身行头,那看着是一个养眼,一身黑威武霸气威风凛凛,这才是自己心目中江湖豪侠的形象。
一听有新衣服穿了,这几人听了喜出望外甭提多高兴了,咧着嘴互相看了一眼,又忍不住想偷着乐。
“谢谢五爷。”李忠说完,嘻嘻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
弘昼继续向前走去,因为他想看看花园水榭那边安置的情况,有一部分庄里的人是住在那边,隔得不算远,没走几步就发现,李忠四人都跟在自己身后,他苦笑了下,心说这马兄教的是真好,镖局培养人方面果然是厉害。
这个花园里他不经常来,夏季园子里各种各样的花都已经盛开,一踏进来就被这香气围绕,他轻轻吸了一口,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没做多停留,走马观花转个弯就来到了独立的两个院落,院子里几个人正穿着无袖的薄褂有说有笑,李忠离老远就故意清了清嗓子。
弘昼暗笑,这小子还会偷发信号了,居然懂规矩了。
进了门弘昼就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睡觉的地方,还习惯不习惯。”
“五爷,还是京城里的王府好。”
“就是,鸟语花香,您放心,什么都好。”几个人笑嘻嘻的打招呼,杂七杂八的说道。
他挨个屋进去看了一圈,大体还算满意,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缺什么只管张嘴说,就当这里是庄子一样,众人谢过。
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恰巧看到安安正在四处寻他。
“这么晚你还不睡觉,找了你一圈人。”安安小脸一扬嗔怒道。
“我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大家才第一天进府里,怕他还不适应。”解释完,弘昼拉着她的小手进了院。
李忠几人又回到了各自岗位,有些做事的细节会让人感到温暖,正所谓,细节见人品,小事见人心。
从这一刻开始,庄子里的人从心底里把自己当成了弘昼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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