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唐今耳边只听得到系统过于嚣张的笑声。
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呢？她承认，刚刚那么一瞬间着实是被美色迷惑了，所以没立马把人推开。
但是……
贺云清浅浅的呼吸与她交缠，两人间的距离已经突破了界限，贺云清轻轻舔咬着她的唇，舌尖试探着，想要深入。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过界，二是悬崖勒马。
唐今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后仰头抽身离开了这股过于甜腻的蔷薇香。
贺云清有些疑惑，抬眸看她。
唐今浅色的眸里清淡透明，仿佛一眼可以看到底，然而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眼中覆着一层无法融解的薄冰。
贺云清一窒，心头突然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一颗心猛的往下沉。
肩膀上的力道轻柔而不容抵抗的将他推开。
她说：“云清，你好像误会了，我叫你来，是因为我想跟你商量我和青棠的婚事。我想与青棠定亲。”
“抱歉云清，你应该是喝醉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唐今站起身，后退一步，朝门口走去。
贺云清怔怔的站在原地，门一开，外头吹进来的冷风将他浑身的热意吹散。
若唐今离开时回头看一眼，便会看得见那个刚刚还面泛桃花眸光水滟的世子殿下，脸上的血色早已褪了个干净。
然而唐今只是皱着眉下楼，上了马车。
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不知站了多久，贺云清方动了动脚，一时间竟没走动道。那四肢冰冷的像有冰渣子在血管里淌。
又或许是打开门吹进来的那风太冷，冷的化作了刀子，被他吸入肺腑，才让他觉得胸口仿佛有刀扎般的痛。
都快开春了，居然还这么冷。
守在外面的春雪和夏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永乐侯面色不太好的突然推门出来走了，而她们进去一看，自家世子脸色苍白的可怕。
“世子！您没事吧？”春雪惊了一下，连忙上前扶住贺云清。
贺云清拂开她，撑着额头在位置上坐下。
春雪与夏桃对视一眼，都不敢开口说话。
总觉得，那来时容光焕发的世子殿下，眼底突然蒙上了一层极重的阴霾，整个人都失了颜色。
贺云清盯着桌面上的茶杯，好像在看它，又好像只是盯着一处虚空出神，周身沉寂的如死水。
真好笑。
呵，多好笑啊。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人了吧。
自作多情。
原来他跟周旭也没什么区别，兀自就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还上赶着给人笑话。
人家分明是想求娶他的嫡妹，他却恬不知耻自顾自的说什么愿意在下……
唐今估计都要被他恶心到了吧。
多好笑啊。
贺云清抬手掩住发热的眼眶，无声的笑了起来。
压抑的气氛在房中蔓延，外头风声越发的嘈杂。
许久，贺云清放下手，站起身，声音干哑，“回府。”
“……是。”
春雪大着胆子看了一下世子殿下的脸色，只见他眸色如无底洞般黑，眼尾又红的惊人。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偷偷打量，贺云清移过来一眼。
冷的刺骨。
春雪一抖，不敢看了。
不同出门时的欢天喜地，一行人气压极低的回到成国公府，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家世子的异状，一瞬间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贺青棠自从知道今晚自家老哥要去跟唐今吃饭后心里就惴惴不安，而且她在贺云清走之前躲在门口看了一眼，那盛装打扮的模样让她更不安了。
从昨天和今天老哥的反应来看，她估摸着，老哥八成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唐今叫他过去是要商量……
唉……
因为这股子担忧，她没睡觉，偷偷藏在贺云清院里蹲守。
等看到贺云清面无表情，连平日的假笑都懒得挂上走进院里时，她便知道事情大条了。
她细细观察，眼见贺云清眼底漆黑一片，好像藏了怪物的深渊。
她一抖，左思右想，决定蹲墙角。
而这边，唐今回了侯府，洗漱一番在床上睡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输了！！！妖力啊，别忘了。】
唐今翻了个白眼。
【嘿嘿嘿，你可别想赖账啊。】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任务吧。”唐今有些烦躁。
【任务？任务咋了，你去跟贺青棠定个亲把人娶了不就行了吗？反正你也拒绝了贺云清。】
“这亲事八成是成不了了。”唐今皮笑肉不笑，“你猜我为什么之前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
【呃……】
“你该不会觉得，我拒绝他一下，他就会就此罢休吧？”唐今翻了个身。
“不出所料的话，他会迅速找个由头把贺青棠解决，当然，他要是只是把人送到别的地方还好，不，要是送进宫那就完了，任务直接失败。”
【这，真的啊……】
唐今淡淡的说着：“真的啊。他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撞就要撞个两败俱伤。”
“要么他疯，要么逼的对方疯……”唐今叹了口气，“事情真这样发展的话，未免耽误任务，我只能想个办法解决他了。贺青棠那边也得再安排人……”
【……不至于吧？】
唐今看着头顶的青纱帐，阖上眼睛，声音悠悠，“谁知道呢……”
今夜冷风不止，吹的窗纸猎猎作响。
贺云清静静的坐在案桌前，周围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思考。
他的目光从某处空气转移到桌案上。
那是他昨日回府后心情极佳，画的一幅画。
画上只有两个人的背影，站在梅树下，并无亲近之举，却好似天然一对。
他看着那幅画，静坐了很久，缓缓伸手摩挲着其中一道身影。
桃花眼中压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幽深与冷戾。
他想，过两日就让贺青棠重病，然后把人送到淮州去。若是唐今跟着跑过去，那他就让人在半道劫车。若唐今还要跟过去，他就干脆让人给永乐侯府找点麻烦把人困在京都。
明日去国子监，他就推说自己是去天上居前喝了酒，喝糊涂了才说的那番话。以唐今的性格并不会戳穿这个谎言。贺云清意味不明的浅笑了一声。
他想，可以找个机会让几个人看见他与唐今同床共枕坦诚相对，最好是唐今强迫了他，或许，可以下个药。他得提前找点画册来学习一下。之后还要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至少保证在五年内没人敢跟唐今定亲。
反正贺青棠与他是嫡亲的兄妹，或多或少也有两三分相似，要拿他当替身也好，移情也罢……五年，便是睡也要睡出感情来了。若是五年还不够，那就再五年，还不够，那就再五年。
他想，总之，在他厌倦之前，唐今都得与他纠缠在一起。
贺云清轻轻摸上眼尾的美人痣。
贺云清抬起眼睛，含笑对窗外出声：“在外面待着不怕冷？进来吧。”
贺青棠差点抖成筛子。一步三顿的进了门装鹌鹑。
她真的只是想从窗缝里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而已，为什么这么吓人？怎么她好像看见贺云清都快冒黑泥了……
贺云清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不太明朗，他打量着贺青棠的脸，寻找着自己与她的相似之处。
瞧，到底是兄妹，还是有那么些地方相似的……
贺青棠很害怕，贺青棠觉得笑着看自己的老哥目光黑漆漆的很不善，贺青棠的第六感决定自救。
于是她鼓起勇气开口：“阿、阿兄啊，我听说，听说父亲要回京都了，是不是真的啊……”
贺云清垂眸，“有事，就直说。”
“……咳咳咳。”贺青棠有些尴尬，“那、那个……阿兄今晚是去……去见侯爷吗？”
“嗯。”
“真是啊……那侯爷找你……是不是跟你说与我定亲的事？”
贺云清歪了歪头，语气轻飘飘的：“你也知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两情相悦？”
他一双眼睛漆黑幽深的盯着贺青棠。
贺青棠抖得更厉害了，求生欲爆棚，“阿兄阿兄你听我说！假的假的假的！我们只是假定亲！”
贺青棠想都不想就劈里啪啦将她不想参加选秀于是合谋与唐今假定亲的事情吐出来了。至于性别她还是留了一嘴，毕竟这事牵扯很深。
“阿兄，我与侯爷是纯纯的友情啊！！！”她撕心裂肺，就差没给他跪下了。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贺云清沉默片刻，“这么说，你跟唐今，没有别的感情？”
贺青棠疯狂点头。
贺云清又是好半晌没说话了。
贺青棠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试探着开口：“阿兄，你今晚是不是和侯爷发生了什么？”
贺云清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发生什么了。贺青棠好歹是受过现代几千万小说毒打的，猜都猜得出是个什么情节，她又小心翼翼的出声：“侯爷拒绝阿兄了？”
贺云清的眼神更冷了，良久，他开口：“你何时看出来的？”
看出他对唐今的心思。
“呃……”贺青棠挠挠脸颊，“阿兄之前不是因侯爷与摇寒亲近而不舒服吗？那时我就猜阿兄是不是心喜侯爷了……”
这么早吗？原来旁人早就看出来了。贺云清垂眸不语。
“那，阿兄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贺青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一帮自己的老哥。
贺云清盯着贺青棠瞧了一会，想到她似乎跟唐今很是熟悉默契，或许……
而且他也不怕贺青棠跑到唐今面前说什么，于是笑着回答：“既惹得我动了心，自然要负责才是。”
勾人的笑与过于平静的眸色割裂开来，给人一种不和谐感。
“……阿兄，你不会是在想什么触犯律法的事情吧？”
贺云清顿了下，垂眸看着她，“怎会。”
“怎会”两字落到贺青棠耳朵里，成了“就是”。
老哥这简直是在往攻略唐今的反方向埋头冲刺啊。
贺青棠心累之余又燃起熊熊斗志，“不行啊阿兄，你这样只会把侯爷越推越远的。我先前猜测阿兄可能喜欢侯爷后就问过侯爷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若是做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怕侯爷会被你越推越远。”
贺云清听得顿了顿，一下抓住了重点，“侯爷喜欢什么样的人？”
贺青棠凑到他耳边告诉了他答案。
听完答案贺云清忍不住抿紧了唇。
确实，若是唐今喜欢的是“内心柔软之人”，那不论是他现在还是他准备做的，都只会疯狂的踩唐今的底线……贺云清眼底泛上些戾气。
见他面色不太好，贺青棠眼珠子转了转，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阿兄，我有个主意，你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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