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刚告别宋志安,没过多久,就被李伯派出来的下人抓了回去,李伯告诉自己太傅想见他。
江尧听到后足足愣了好久,直到被别人塞进马车里,马匹走动带动车厢轻微晃动,他才醒了过来。
他的怀里是万物铺的账册,李伯说太傅没得及看完,让他等太傅上车后陪太傅看。
古有红袖添香,他在马车上陪太傅看算是什么?
江尧惴惴不安地坐在马车里,唯一能看的只有这本账册,他为了缓解心情,就把上面的字都看了一遍。
读了两三遍后,外面发出侍卫搬轿凳的声音,江尧收起册子,不久,看到池庭雪掀帘进来。
竹帘照进的光影斑驳如林间,池庭雪掀眼看他是似乎流露出了一点惊讶,在参差的树影里像远观不可近的深处。
江尧坐在次座,见到池庭雪进来,伸出手,要扶池庭雪坐在主座上。
池庭雪把手搭在江尧的手上,坐下来后,放开了江尧的手。
车夫在外面听到池庭雪敲了三声,催动马匹走了起来。
车厢微微晃动,江尧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把万物铺的账册拿过来,自己也坐到池庭雪旁边,但为了避免碰到对方,他没有和太傅挨着坐,隔了一小段距离。
他望着池庭雪眼底的青黑,轻声道:“太傅,我已经都看过了,无需担心。您要不要休息会?”
池庭雪扫了一眼账册的封皮,打开随手看一页就扔到一边了。
李伯之前跟池庭雪说的有多重要的账册,现在变成了可以随手一扔的本子。
“我信你。”池庭雪疲惫道。
仿佛支持了太久的高台楼阁,此时终于裂开了内部久积的脆弱。
“早上洗漱了吗?”池庭雪忽然问。
江尧摊开手心,上面还有皂角香,“洗漱了。”
池庭雪紧闭了眼,像是在与什么做斗争,片刻后,缓缓吐了一口气,睁开眼时,凤眸潋滟,像天边宝石般的湖泊。
“江尧,今天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江尧感到疑惑。
下一刻,他的疑惑全都烟消云散。
池庭雪戴着佛珠的左手穿到他的膝盖下,另一只手揽着他,抱进了怀里。
江尧震惊得睁大眼眸,还没来得及反应,接着他的后背撞到车厢壁上,被池庭雪一双手臂环住困在角落里。
如池庭雪以前所想,江尧对他来说,的确有点小。
他俯首看着江尧瞪大的眼睛,眼睫伸长,像惊慌的蝴蝶在扇动,原本疲乏的心情竟有一丝好转,不由上手捏了捏江尧手感甚好的脸颊。
和他前几次的感觉一模一样,又软又滑,掐一下就能红红的。
主座的位子离窗户很近,江尧怕被人看到池庭雪怀里有人,不得不缩紧了身体,小小地藏在池庭雪怀里。
这里没有人能看见,池庭雪好像也意识到了。
他揉捏了一会江尧的脸蛋,松开手又改为轻轻抚摸,如在品珍贵的瓷器,颇尽珍惜之意。
江尧不明白池庭雪为什么这么温柔地抚摸他,他背后靠在墙上,只能在池庭雪腿上坐直了身子,小声道:“太傅?”
池庭雪抚摸的手顿了下,指尖滑到少年脸侧,宛如捧着水中漂浮着桃花,放进掌心中。
“江尧,这次是我逾矩了。”池庭雪能听到自己内心必须承认的事情。
“我做了很多梦,他……”池庭雪犹豫了下,“或许是另一个我。”
江尧专注地看着池庭雪,还有着挥之不散的疑惑。什么是另一个我?池庭雪梦到另一个自己做了什么?
池庭雪今日没有用熏香,如今唯一闻到的香味是江尧身上清爽的皂角香,他以前从未觉得皂角的香气也会醉人。
把江尧抱在怀里,池庭雪从梦中感受到的孤寂都淡了几分。随着现实和梦境一点点重叠,池庭雪几乎可以确定江尧就是瑶瑶。
他在梦中失去了恋人,难道现实中的重逢便是弥补吗?
池庭雪略微收紧了点手臂,又牵住江尧放在腿上的一只手,倦倦垂下半截眼睑,温声道:“江尧,你让我抱一会。”
江尧感觉到池庭雪牵住了他,握在手心里,池庭雪告诉他,“等会到了,你试着叫我。”
池庭雪声音很淡,“或许我会醒来。”
江尧一怔,因被抱入怀里的惊慌变为担忧,对比太傅的病症,池庭雪想抱他也并非多大的事情,前世他也亲过对方,还担心这些?
为了让池庭雪轻松一些,江尧主动抱住池庭雪的腰身,贴在对方身上,抬起的眸子里全是关心。
“嗯,我会叫醒太傅的,太傅先休息吧。”江尧安慰道。
池庭雪定定地望着与梦中极为相似的脸,叹息一声,如果江尧真是一个女子,他可能已经真如梦中所做。
江尧看着池庭雪渐渐睡了过去,等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太傅冷白的脸颊。
他捏了自己好几次脸蛋,真的那么好玩吗?
池庭雪的皮肤不似他柔软,十分紧致,光滑如银雪,江尧仿佛在抚过薄雪,染上了淡淡的凉意。
与以往不同,他这次没有闻到池庭雪的熏香。
他以为是太淡了,就趁太傅睡着时,靠在胸膛上,鼻子贴在池庭雪的衣领处仔细一闻,发现真的没有。
江尧坐在池庭雪怀里,念起池庭雪握住他的手,默默也回握了过去。
外面的车轮声骨碌骨碌,行人经过他们,声音透过竹帘传来阵阵热闹。江尧靠在池庭雪身上,竟有些想起前世的事情。
他假死被大公主带走后,在沉闷的皇宫里当回了下人。大公主下的毒药让他变哑,他当时很想太傅,可又不敢去找对方。
他怕太傅不愿意认他。
后来,他在道听途说中得知,池庭雪在他“死”后痛苦欲绝,直到辽郡王亲自出面,才劝动了儿子安葬夫人。
那一刻,江尧真的产生了回去找池庭雪的冲动。
相较于对他真实身份的自卑和害怕,他更担心太傅。他想如果告诉了对方残忍的真相,或许太傅就不会如此悲痛。知道自己以前喜欢上了一个右手残疾的男子,他应该不会接受吧。
但对江尧来说,他真的爱上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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