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处,排列着一颗颗参天古树,一阵山岚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借着天边零零散散的星辰发出的幽光,隐约可以看见其中一颗古树之下的四道人影。
“守墟,你的腿伤可有大碍?”周潺溪看着一旁的李守墟关切地问。
李守墟收回一直望着山顶的目光,摇了摇头,恭声道:“谢周前辈挂怀,方才师尊已封住了数处穴位,加上青囊丹相助,麻木之感已经渐渐消退了。”
周潺溪放心地笑了笑,本来极为自责的他见到李守墟死里逃生,不觉更加关切,生怕后者再出什么意外,“是我太过关切了,以承韬兄的修为,破除阴冥锥之毒还是轻而易举的。”
“前辈……”李守墟刚欲再言便觉眼前突然一亮,他连忙移睛朝上望去,但见头顶处的乌云陡然洞开,露出三颗明亮的星辰。
周潺溪盯着天空,又转头看向山顶处,面色凝重道:“这是……三星封灵阵。”
变化未止,那突然出现的星辰猛然射下三道青色的星光,直指沉泽观山门之处。
“三星封灵阵……”李守墟口中喃喃,睁大双眼朝着星光落下之处望去。
山门之上,秦遵纲、郑承韬和宫芷三人捻着招星诀,呈三角之势,将白泽围住,那三道星光正好落到三人面前。
星光落下的一瞬,一个晦涩难懂的清色道文凭空出现在三角星光之内,其大小正好可以将白泽的身体完全覆盖。
“吼!”
倒在地上的白泽,终于摆脱了宫芷数道渡心印的干扰,双眸再次染上一片漆黑之色,嘶吼一声,四足踏地,作势就要冲向眼前的秦遵纲。
“升!”秦遵纲眼眦欲裂,全力祭出真元,大喝一声。
没有丝毫停顿,郑承韬和宫芷周身清光大盛,将真元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随着真元的增多,那道文散发出的清光更甚,直逼得人睁不开眼。
白泽只觉眼一花,面前尽是一片清色光辉,她摇了摇头,缓缓阖上双眼,接着猛然睁开,目光再次锁定了秦遵纲,昂首发出一声嘶吼,向着后者冲去。
在白泽恍神之际,那清色道文飞速上升,眨眼睛已飞出十丈有余。
看着白泽迫至身前,秦遵纲依旧依旧肃然,手诀变至神封诀,缓缓吐出一字:“封!”
同一时间,郑承韬二人也将手诀换至神封诀,与秦遵纲同时出声,不约而同道:“封!”
手诀已成,半空中的道文骤然亮起耀眼的清辉,那清辉范围之广将整座山头照得一亮。
待那强盛的清光缓缓减弱,秦遵纲三人才得以看清三星封灵阵中的情形。
只见原本发癫狂奔的白泽突然像失去了意识一般,站在离秦遵纲一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秦遵纲看着静立如松的白泽,脸上肃然之色更甚,对着郑承韬二人急道:“诵守心诀!”
郑承韬心知这三星封灵阵只能将白泽的灵智封住片刻,当即转头看向宫芷。
宫芷颔首,没有半点犹豫,轻启皓齿,“守心如木,玄木即心……”
“岚风四起,万变不惊。”
“观云舒落,琴吟萧和。”
“望海消涨,书道弈棋。”
“山迢川远,起行无悔。”
“至善似梦,觉一守心。”
一声声诵诀之声响起,三人异口同声,不断吟唱着可破迷离幻相,能驱除世间戾煞的渺云墟真诀——守心诀。
道音玄妙,守心如一,白泽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上散发着的黑气开始缓缓向着丹田处收敛,如同一个进入梦故的孩童,渐渐地闭上了双眼……
山顶处慢慢安静下来,李守墟却依旧忧心忡忡,“不知道师尊他们怎么样了?”
“三星封灵阵只作封住白泽灵智之用,你能否听到诵诀之声?”周潺溪收回目光,神色中担忧之色不减。
李守墟附耳细听,果听到一道道诵诀声从山门处传来,只是自己耳力太弱,听不到具体所诵何诀,“的确有诵诀的声音。”
周潺溪修为远超李守墟太多,他自然听得出道诀的内容,当即开口道:“承韬他们所诵的道诀乃是渺云墟的守心诀,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是打算用守心诀将白泽体内的煞气逼至丹田进而使其恢复神智。”
李守墟看出了周潺溪脸上的忧色,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前辈可是担心此法不能成功?”
周潺溪缓缓点头,“当年为了破除殚魄珠的煞气,我查阅了无数古籍,也曾想过去渺云墟求众位道持用守心诀一试。但白泽说守心诀只可解一时之急,万难根除殚魄珠煞气,我便放弃了。我担心殚魄珠只是在暗自蓄锐,一旦诵决停止……”
说到此,周潺溪突然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在此照看他们二人,我得去将此事告知承韬他们。”
李守墟看着伤痕累累的周潺溪,又想到白泽在地下法阵中对自己说的话,也跟着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我想随前辈一同前往。”
周潺溪闻言,立即拒绝道:“不可,你腿伤未好,山门处极为危险,便是道持们也难以护你周全,加上瑾瑜和清澜尚在昏迷之中,需要有人照看,你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李守墟神色一黯,又点头坐下,周潺溪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现在前去也只能是负累罢了。
“我全身真元已近干涸,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将此事告知郑承韬后便即刻返回。”周潺溪转过身去,脚步略显踉跄地朝前走去。
“前辈……”李守墟犹豫再三,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之前在地下法阵中白泽前辈曾告诉晚辈一句话,让晚辈转告宫芷师叔,并一再嘱咐不能让你知晓,但是晚辈觉得……”
周潺溪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只是问道:“什么话?”
李守墟踌躇片刻,缓缓开口,将白泽说的话重复一遍:“我的神智完全被殚魄珠煞气所控之时,殚魄珠也会与我的魂魄融于一体,届时只需将我的三魂七魄尽数诛灭,殚魄珠便会随之灰飞烟灭。所以,为了苍生所计,勿要念及旧情,将我……”
李守墟嘴角轻动,张了张口,却是不忍再说下去了。
周潺溪背着身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身子微微颤抖着,沉默了半响,继续迈步向前,只留下淡淡的一句:“知道了。”
“山迢川远,起行无悔……”,道门处,诵决声还在继续。
在守心诀的反复诵唱之下,白泽微闭着双眼,周身散发的黑色煞气慢慢消失不见,露出了一身雪白的毛发。
此刻,静立在秦遵纲三人眼前的,才是上古神兽白泽的本来面貌。
见白泽身上的煞气尽数消失,秦遵纲仍不放心,再诵完一遍守心诀,这才缓缓放下手诀,收起真元,轻道一声:“收。”
郑承韬和宫芷闻言,也如法炮制,周身的清辉渐渐黯淡下来,收起了守心诀。
一直肃然以待的秦遵纲终于松了一口气,盘坐下来,对着郑承韬二人道:“殚魄珠煞气已全部收敛于丹田之内,白泽的神智应该马上就会恢复,待她醒来……”
话尚未说完,忽闻三星封灵阵中的白泽发出一声低吼,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秦遵纲连忙凝神看去,倘若事无差错,白泽的眼睛应该已经恢复如常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白泽缓缓睁开的眼眸依旧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眼中的黑气似乎比之前更甚了一分。
“快散!”秦遵纲双眼爆睁,突然大喝一声,飞速起身,向后退去。
郑承韬顾不上思索为何白泽身上的煞气已然消失,但眼睛却仍旧笼罩着一片漆黑的煞气,与宫芷一道,飞速后撤。
三人后退之际,一股股黑气从白泽的丹田处散发出来,瞬间笼罩全身。
“吼!”
再次被煞气控制的白泽昂首发出一声怒啸,四足发力,朝着三星封灵阵的光芒全速冲来。
后退中的郑承韬,转头向后望去,他发现此刻的白泽似乎跟之前有所不同。
此前白泽身上散发的黑气虽然凶煞,却只是呈丝带状,数量并不是很多。而现在,她的全身却是完全被煞气笼罩,就仿佛……这黑气本就是白泽身体的一部分。
“砰!”
一声脆响打断了郑承韬的思索,在白泽的一击之下,那清色光幕瞬时破碎,化为点点星芒,缓缓消逝。
在点点清辉之中,白泽的身影化作一道黑光,携着滔天的煞气,朝秦遵纲三人冲来。
眼见前方已快至山腰,再往前去只恐山腰处的四人性命有虞。念及此,秦遵纲一咬牙,转过身来,道一声:“战!”
郑承韬和宫芷也明白不能再退,当即止住身形,转过身子,直面极速而来的白泽。
“渡心印!”宫芷紧捻手诀,冷喝一声,向着白泽的额头打出一道清色法旨。
与此同时,秦遵纲和郑承韬双双祭起附体罡气,清色的光芒笼罩全身,欺身而上。
法旨没入白泽额头的瞬间,秦遵纲二人已至白泽身前。
郑承韬高举流转着浓郁清辉的右拳头,向白泽轰然砸去;秦遵纲则是双手握着行觉杖,朝白泽头部力劈而下。
白泽的漆黑眼眸盯着秦遵纲二人,没入白泽额头的渡心印失去了此前的威力,竟不能对其造成丝毫影响。
在秦遵纲二人攻向白泽的刹那,后者身上的黑气突然一增,涨出了数十寸距离。
“砰!铛!”两声闷响传来,拳头和木杖撞到黑气之上,连带着它们本身的主人一同弹飞出去,仿佛它们撞上的是坚不可摧的金石一般。
“吼!”
看着面前倒飞的秦遵纲三人,白泽再吼一声,周身散发的黑色煞气再次扩大,持续不断地膨胀起来。
秦遵纲眼瞳剧增,全身清辉大作,全力祭出真元,极速后退,口中大喝:“散!”
宫芷没有接触到黑色煞气,不知其威能的她不愿后撤,仍留在原地,双手捻诀,在面前祭起一个清色道文,想以法旨逼迫白泽停止。
郑承韬见此,快速飞至宫芷身旁,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向后退去。
黑色煞气仿佛一堵长满尖刺的铁墙,逼得秦遵纲三人不断后退,眨眼间已涨到数十丈大小。
察觉到身后的煞气突然一滞,秦遵纲回头以看,见煞气已经停止扩大,缓缓止住身形,道一声:“停下了。”
宫芷停了下来,将手从郑承韬的手中抽了出来,没有去看后者的眼睛,转身向白泽看去。
宫芷的眼睛突然睁大,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禁出声:“殚魄珠竟有如此之威……”
郑承韬同样转身后视,只见黑色煞气突然停止了扩张,呈一个半球之状,将方圆百米内的事物全部笼罩在内。
下一瞬,白泽身上的黑气突然震动一下,发出一道波纹,刹那间扩散开来。
一石落,千浪起。
那波纹激得整个半球的黑色煞气荡出一道道涟漪。
涟漪寂静,悄然无声之间,半球之内的蛇虫、走兽、花草、树木和所有有灵之物陡然化为齑粉,只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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