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渺远,星汉迢迢。皎月悬空,向人间大地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华。许是正值仲夏的原因,天边的星辰显得格外耀眼,尤其是北边天空那七颗勺状星斗,发出刺眼的清色光辉,欲与皎月相较!
了缘台上,李守墟悬浮于半空,正有一道手指般粗细清色光线刺入他身上膻中穴的位置。
墟持林沐浩双手捻诀,将雪白的拂尘搭在右臂,夜风不时拂过,惹得拂尘上的麈尾随风飘动。
众道持亦是紧紧捏着法决,锁着眉头,额头处不断有细汗渗出,疲态尽显。仔细看去,连他们指尖祭出的真元似乎也比一开始少了一些。
过了片刻,李守墟膻中穴处的清光终于贯穿了这一穴位,向他身下的青石板打下一个光斑。
林沐浩收起法决,轻声道:“收。”
众道持闻言,如获大赦,连忙收起法决,不约而同地闭起双眼,入定小憩。
唯独身持俞恒没有入定,反倒站了起来,拿起他的道袍不断摸索着。
摸索无果,俞恒长叹一口气,道:“早知启灵如此耗费真元就多带几个特制大饼过来了。”
行持郑承韬闻言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枚淡青色的丹药,对着俞恒道:“此次有劳小师弟了,这回元丹虽不比你那大饼般美味却也能回复一些真元,服下吧。”
自己的特制大饼自打诞生以来从未受到如此夸赞,俞恒立即眉开眼笑,接过回元丹道:“五师兄哪里的话,你这回元丹也是人间美味。”
一炷香过后,林沐浩望了望天空,见北斗依旧璀璨明亮,心下安然不少。随即一扬拂尘道:“最后的百会穴乃是诸阳之会、百脉之宗,要贯穿也最为不易,诸位可准备好了?”
法持秦遵纲额头上的汗珠已然消失,这一炷香的时间让他恢复了不少,他转头向后看去,见其余道持虽有疲态,神情却依旧坚定。
众道持互相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请墟持启灵。”
林沐浩略微颔首,慢慢阖上双眼,手中法决极速变化,喝一声:“攒!”
众道持皆神情肃然,熟练地变换着法决,将真元积攒于指尖。
随着林沐浩“集”字诀的发出,众道持纷纷将法决变化至七星北斗诀,往前一指!
瞬时间,一道道耀眼的清光从道持们的指尖流出。在那极盛清光的辉映下,启灵大阵中的清辉也陡然一亮,显然这次积攒的真元便是他们的全部真元了。
天虞峰下,荆芥小筑中,伏瑾瑜依然站在院中,仿佛从未离开过。
忽然,天虞峰峰顶猛地一亮,随即便见一道刺目的清色光柱冲向天际,直直向着北斗七星射去。
不消片刻,又见天边那七颗北斗仿佛一面镜子一般,将那清色光柱反射了下来。
伏瑾瑜也察觉到这次众道持所祭出真元不似之前,心里没来由一紧。但此刻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暗自祈盼,希望阵中的李守墟无碍。
了缘台上,一道道清色光辉自北斗七星反射而下,照在了李守墟身上。
这次,所有的光线都穿过了他的穴道,除了头顶的百会穴。
清光已至,林沐浩双眼猛地一睁,手捻着十天干诀,喝道:“合!”
众道持如法炮制,捻着十天干诀,在林沐浩的主导下控制着真元。
一如之前,那一道道的清色光辉在法决的控制下逐渐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清色光柱。
与此前不同的是,那光柱比之前更加凝实,犹如一根清色的钢柱,直直的刺入李守墟的百会穴。
真如林沐浩所言,百会穴不愧是百脉之宗,纵是如此凝实的清色光柱也是未有寸功,难进分毫。
林沐浩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果决,撤回十天干法决,双手平摊,交叠而置,嘴唇微动。
察觉到林沐浩动作的秦遵纲心中一凛,忍不住发出声来,道:“玄木觉一真决!”
林沐浩所用功法正是历代墟持才能修习的渺云墟无上真诀——玄木觉一真诀,此功法乃是一代墟持观玄木道文所悟,能在短时间内将自身真元成倍激发,且会使得身体异常坚韧,说是刀枪不入也不为过。但使用如此霸道真诀的代价也是极其之大,在真诀使用过后体内真元枯竭且此后一月之内无法再储纳由天地灵气转化的真元。
少顷,口诀念毕,但见林沐浩全身猛然散出一道道清色光辉,紧接着一股浩瀚的清色真元从林沐浩的指尖激射而出,清光之浓郁纵使比之那北斗折射而下的清色光柱也不遑多让。
这股庞大的真元加入后,那悬于李守墟头顶的清色光柱再凝实几分,携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刺入百会穴。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那清色光柱还是停留在李守墟百会穴的位置,竟依旧分毫未动。
林沐浩皱着眉头,鬓边不断渗出细汗,纵使他这个渺云墟第一人也难以轻松地催动这霸道的玄木觉一功法。
众道持捻着法决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斗大的汗珠不断滴落而下,甚至连紧闭的嘴唇也是没了血色,可以清楚地看到从他们指尖流出的真元已是大不如前,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郑承韬眼看众道持已支撑不住,知道再如此坚持也是无果,无奈开口道:“这孩子百会穴坚韧无比,便是玄木觉一诀催动下的真元都难动其分毫,不能贯通亦是天数使然。掌门、诸位同门请撤回真元吧。”
“启灵到了最后一步,决不能功亏一篑!”
心持宫芷轻启皓齿,声音虽然平静,却是包含决意。山间微风吹得她的面纱不时飘动,却始终难窥其真容,一如她的心事一般。
秦遵纲点了点头,面色肃然道:“守墟是五师弟唯一的弟子,今日说什么也要贯通这最后一个穴位!”
在一众道持的附和声中,林沐浩望了望高挂于天空的北斗七星,略一思酌,道:“我能感觉到他的百会穴已有所松动,眼下尚有一法可试之。”
郑承韬一怔,随即立刻出言阻止:“若掌教所说的方法是血祭之法,恕弟子万万不能应允。”
还在猜测林沐浩所说方法的俞恒,听到郑承韬的话,不由皱起眉头,疑道:“血祭之法固然可以大幅激发体内所存真元,但真元精血中所含煞气过重,只怕无法催动启灵大阵。”
林沐浩看着停于李守墟百会穴的清色光柱,淡然开口:“无妨,只要在煞气到达北斗之前由我吸收转化便不会有事。”
“万万不可!”不待其他道持回答,郑承韬便斩钉截铁地说,“血祭之术对施术之人损害极大,一旦精血损耗过度,甚至会危及性命。更遑论我们六人真元精血之中所含煞气之庞大,若要强行吸收转化,后果不堪设想。”
见郑承韬如此紧张,俞恒不由撇了撇嘴,笑道:“五师兄不必太过忧虑,掌教既然说了这百会穴已经有所松动,那接下来贯穿穴位定是要不了多少真元。”
“不错,如若所需真元不多,这血祭之法或可一试。”秦遵纲也开口应和。
林沐浩亦是微微颔首,再次劝说道:“诸位只需祭出少量精血催动真元,至于吸收煞气,我自有分寸,倘若不能承受,无论启灵成功与否,我自会撤回真元。”
郑承韬眼见众道持纷纷称是,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多谢掌门和诸位同门肯为我这劣徒做到如此地步。”
见郑承韬道谢,劫持苗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哈哈,五师弟,今日是自打认识你以来你道谢最多的一天。”
苗织这一笑倒是使得凝重的气氛缓和不少。
林沐浩抬眼看看天边北斗,默算了一下时辰,道:“此刻正是子时,乃北斗之气最旺之时,即刻开始血祭。”
众道持闻言,收起笑意,正色道:“是!”
只见众道持纷纷解开十天干诀,伸出左手往右手食指一划。
下一刻,六道血液从他们的指尖迸射而出,那血液不同寻常,鲜红中透露着一丝墨色。
不论是何种生灵修行到何种境界,铭刻于血液中的煞气都无法被抹去,那血液中隐含的淡墨色的便是真元精血中煞气的体现。
流转着淡墨色的血液与脚下清色道文相遇,顷刻间道文所散出的清光剧增,而那清色的道文也与真元精血相融,染得那道文也逐渐变为淡墨色。
一如此前,淡墨色的真元慢慢汇集到了一起,待其到墟持座下的道文之时,那淡墨色已是变为浓郁的黑色。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煞气,林沐浩面色凛然,依旧捻着玄木觉一真诀,喝一声:“引!”
只见墟持身上的道袍无风自鼓,如鲸吸牛饮一般将座下的黑色真元悉数吸入体内。
下一瞬,从墟持指尖迸射而出的真元再增一倍,形成一道极为凝实的清色光柱,射向北斗七星。
受到巨幅真元的刺激,天边的北斗七星猛然一亮,那从北斗七星上折射而下的清色光柱愈发凝实,仿佛真的化为一根拥有实体的清色钢柱。
这一次,那钢柱终于不再停滞,缓缓地刺入李守墟的百会穴。
随着光柱的刺入,平静了很久的李守墟突然抽搐一下,眉头紧紧皱起,不自觉地发出“呃”的一声。
神持徐思源吃了一惊,李守墟所受痛楚,竟是连清字诀都无法使其镇定下来。
林沐浩身上的道袍不断飞舞,仔细看去竟是连嘴唇都染上了些许的淡墨色,纵是以他的道行也难以抵挡集六位道持真元精血的煞气。即便如此,他依旧鼓励着众道持:“稳住。”
众道持指尖鲜血如丝线一般飙出,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不断深入李守墟百会穴的光柱,咬牙坚持着。
在此刻,仿佛一刹便是万年。
俞恒盯着李守墟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还不愿放弃,口中蹦出四个字:“还有一寸!”
苗织的脸色早已煞白,一双明眸紧紧盯着李守墟,不愿放弃。
徐思源伸出左手扶住发抖的右臂,视线不肯从李守墟身上挪动分毫。
宫芷紧咬着发白的嘴唇,眉心处那绛红色的梅花印记似乎也随着精血的流失慢慢黯淡了下去。
秦遵纲的表情依旧肃然,手背上青筋突起,咬牙坚持着。
林沐浩嘴唇处的墨色愈发明显,甚至连手上的指甲也渐渐转为墨色。若非修为通天加之玄木觉一诀的护体之效,恐怕早已爆体而亡。
郑承韬苍白的脸上表情复杂,一边是自幼相识的同门和掌教师叔,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弟子,他不想因为血祭导致同门修为大损,也不想放弃眼看要完成的启灵。
“轰隆!”
眼看清色光柱就要贯穿李守墟的百会穴,忽闻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
紧接着,一片片乌云滚滚而来,顷刻间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
天边那七颗闪耀着清色光辉的北斗亦不例外。
北斗被遮,那折射而下的清色光柱也如无本之源一般,瞬间消逝!
电光火石之间,李守墟百会穴处刺入的清色光柱也消失地无踪无迹。
“这是……”俞恒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脸上一凉,一颗水珠从额头处滑落,他抬起头,怔怔道:“雨……”
宫芷同样抬起了头,一滴雨水调皮地落在了她的眼角,宛如泪光。她没有去擦拭,任由雨水落下。
秦遵纲看着那转瞬间已成倾盆之势的雷雨,不禁失声道:“果然是天禁……”
林沐浩面色第一次大变,手中法决连连变换,口中急喝:“速速撤去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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