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自己和老师同时升官的消息时,石仲魁正带着人骑马巡游在京畿运河上。

    这些天一直被拘在大营的贾琏,听到这消息后,心中郁气顿时消散开来。

    这才过了多久,石仲魁居然就已经是正六品官了。

    要是再给他几年时间,不就和贾正平级了?

    而且于洪高去都察院,等于石仲魁师门一系,  总算有人再次扛起大旗,有资格参与朝政了。

    薛蟠、薛蝌和石光珠同样高兴的不得了。

    于顺等仆役和二十个缮国公府的青壮护卫,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连声道贺。

    当年于洪高蹉跎好些年,最后还是走了使用银子的办法,才得以从七品升到从六品,得了个大兴县令的官身。

    一番恭维下,贾琏抓着石仲魁的手,  “贤弟有闲,  还请上荣国府一趟。老祖宗和大老爷、老爷必然会为贤弟好好庆祝一番。”

    石仲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要去贾家,在迎春还没嫁过来前,也肯定是避免而去宁国府。

    再说即便要庆祝,也肯定是去于洪高那边。

    “二哥跟着小弟已有几日,又不是不知道这疏通河道的差事已经不能再拖延了,否则6月8月雨季期,万一出现水漫河堤之事,小弟如何脱的了干系?”

    “这、、。”

    贾琏叹息一声点点头,“确是正事更重要。”

    一行人快马回京,石仲魁这才放走了贾琏、薛蟠和石光珠这三个麻烦。

    之前拘着三人不让走,就是担心有人会从他们身上下手找自己的麻烦。

    现在盖棺定论了,反而带着他们上河道,管理着河道事物才是麻烦。

    不说贾家、薛家和缮国公府是如何高兴。

    石仲魁第一时间就去了翰林院,  见翰林学士袁东刚。

    袁东刚不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自己乡试时的坐师。

    这关系即便今后两人翻脸,  也摆脱不掉。

    所以对石仲魁来说,  巴结和帮助袁东刚立功,  不仅没人会说闲话,对自己的好处也很多。

    甚至从仕途的前途来算,袁东刚比于洪高更大。

    没在翰林院蹉跎十几年岁,并且修过国史,当过皇帝和皇子的秘书和老师,于洪高这种庶吉士出身的进士就是能进内阁,也得排在袁东刚后面。

    而且看两人一个多年外任,一个一直蹲在翰林院,袁东刚早已经把于洪高远远甩在后面了。

    而袁东刚其实比石仲魁想象中,更愿意接纳他。

    之前大家都认为石仲魁只要不犯错,就是熬个一、二十年,至少也能混个六部侍郎或者尚书。

    同时入内阁的机会也很大。

    但现在石仲魁仅仅两个月不到,就成为翰林院侍讲,这时间段或许就要缩短三五年。

    一想到30岁的六部侍郎,35或者40岁的内阁辅臣,即便是袁东刚都心肝颤抖了几下。

    “伯谦既然担着钦差,翰林院这边你就不用时时来点卯。”

    石仲魁忙起身行礼道谢,虽然本身不需要袁东刚许可,  自己也可以用钦差的身份不去翰林院。

    但这顶头上司亲自给与方便,  无不表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至少是亲近。

    见石仲魁明白自己的心意,  袁东刚不由笑了起来。

    “至于侍讲的差事、、。”

    石仲魁见袁东刚说一半留一半,  立马明白对方的意思。

    正色道,“恩师放心,学生署理河道之事时,必然时时研读国史和经义子集。”

    “很好”,袁东刚满意的笑着道,“侍讲虽然只是辅助侍讲学士,不需要陪着侍讲学士去为陛下和皇子们进讲经史,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但修史的差事,你是避不开的。

    你要是在这上面被人比下去,丢人还是小事,说不得就会被人参一本,下放到地方当州官了。”

    一般进士别说当知府了,就是三年考核期一过,能得个中县、上县的实权县令官身,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运气极好了。

    更多的反而是去六部当个小小主事,或者州府佐贰官。

    不仅上头婆婆一大堆,烂事、破事全是你做,还没实权,日子可就难过了。

    所以对石仲魁这种状元出身,并且已经在翰林院任职的人来说,下放地方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事。

    不对。

    袁东刚和石仲魁同时想到,仅仅只是维护朝廷的颜面,状元也不可能下放地方。

    石仲魁顶多只是被下放到六部,但想升侍郎,难度一下子变高了无数倍。

    而得不到锻炼,又如何能拼得过那些一路爬上来的同僚?

    难怪那么多状元,最后出名并且在史书上留下浓厚一笔的,也就那么几个。

    袁东刚笑着摇摇头,“算了,为师是比不了你的,今后切记戒骄戒躁,而且待在翰林院修三五年的史书,对你是有好处的。”

    这话绝对是真知良言。

    躲着修史书,不仅可以避开新老皇帝的暗斗,而且修史书本身对古代文官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荣耀和进身的本钱。

    古代官员死后的墓碑上,要是翰林出身,必然会刻上去。

    要是修过史书,一下子又把9成翰林、九成九九的进士比下去。

    这玩意就和你去过中央當校进修一样。

    “多谢恩师教导,学生必然时时警示自己。”

    袁东刚点点头,“你知道厉害关系就好,切勿和你那老师一样,蹉跎了十几年才明白这些道理。”

    这下石仲魁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只能对着袁东刚拱手一礼。

    袁东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

    辞别袁东刚,石仲魁又去拜见两个侍读学士。

    但这两人对他的态度,看似热情,更多的却还是防备。

    本来翰林院来了个六元及第的晚辈,就已经让他们感到浓浓的威胁了。

    现在不到两个月,石仲魁就成了六品侍讲,这威胁程度已经让两人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石仲魁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这问题。

    实在是即便自己想表达善意,别人也不会信。

    反而觉得你这是别有用心,是在麻痹他们。

    而且就算两人去詹事府当太子的属官,同样还会保留着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身份。

    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人升官去做六部侍郎,那时两人的目标,就是升任某个殿的学士,获得进入内阁的资格。

    石仲魁最后只能暗示说,自己才21岁,这才让两个侍读学士稍稍安心不少。

    正常来说,至少三五年内,石仲魁即便会升官,也不可能再升为侍读学士。

    而是继续当侍讲,或者侍读的同时,兼着某个比正六品更高的官职。

    而且他已经是侍讲了,不仅度过了进内阁需要当翰林的这一关。

    还比其他庶吉士节省了至少10年的时间。

    要是心急,那就走都察院,借着走清流言官的路来过度一下。

    等升到五品、四品、再转三品的侍郎,获得某个殿大学士的身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这也不是没后患。

    毕竟言官那时专门找人麻烦的讨厌鬼,得罪的人多了,等于能团结的人就少了。

    只能说凡事都有利有弊吧。

    但石仲魁还是心里一动,两个侍读学士中,有一人的年龄看起来至少4、50岁。

    一旦年龄真过了50岁,还只停留在侍读学士,说不心急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翰林院虽然清贵,可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苦。

    不仅没油水可拿,奉酬还很微薄。

    当然,能做到翰林院侍读学士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和聪明人?

    但人就是很奇怪,越缺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

    不过即便自己恨不得这两人明年就归天,石仲魁也没想过阴这两人。

    阴谋手段用多了,必然会反噬。

    官场正途,一是堂堂正正,二是众望所归。

    当然,想做到辅政大臣的位置,不会点阴谋诡计也肯定也不行的。

    即便不去害人,也得知道如何防备和应对各种算计。

    离开翰林院后,石仲魁立马让锦毛鼠去查查两个翰林侍读学士的家境,还有平日在家时,是否有个感叹居京城不易的牢骚话。

    加上之前锦毛鼠从户部度支司郎中,刁德兴那里得来的账本。

    这要是有机会升为户部右侍郎,不仅有权,也有机会捞钱,同时进入内阁的机会也不小。

    就不信那两个侍读学士都能忍得住不心动。

    不过这事不能急。

    毕竟自己才刚刚升职,万一太急切,大概率会便宜了别人。

    毕竟翰林院里,比自己资格深、甚至朝堂上关系网还要广的侍读、侍讲可不少。

    即便自己又立大功,可人家十几年为皇帝、皇帝讲经读史的功劳一样不小。

    一句提拔太快,不利于石仲魁日后的官路,就能让他吃瘪。

    所以这事至少也有一年半载来谋划和做计划。

    -----

    等锦毛鼠回消息期间,石仲魁看看天色,于同甫应该从翰林院下衙了,这才提着礼物去了缮国公府。

    对于他的到来,缮国公府上上下下那是欢喜的不得了。

    之前石仲魁就是进内阁的种子,现在则是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一只脚差不都摸到了门槛了。

    更别说谁都明白,于洪高能升任都察院,靠的还是稻田养鱼的推广之功。

    至于为什么拖到现在,无非是于洪高自己觉得等大规模推广成功之后,不用担心今后稻田养鱼出差错,连累到自己。

    成功一次还可以说是侥幸,但成功两次,并且以万亩来计算,那今后出问题,就是主持这事的官员的问题。

    见过老夫人和师母,又装模作样的检查了石怀吉和于泰吉的课业。

    石怀勇、石光珠、于同甫和石仲魁这才进了‘怀恩堂’。

    一番客套后,石仲魁对于同甫道,“师兄,小弟虽恨不得立刻侍奉在恩师跟前,但稳妥起见,为老师庆贺之事,还是等老师在都察院履职之后为好。”

    这道理别说于同甫、石怀勇了,就是石光珠都懂。

    都察院和翰林院这种冷清衙门可不同。

    不仅肩负着监察百官的权利,还是被人嫉恨最多的衙门。

    此时就急匆匆的上门道喜,确是过于急躁了。

    而石仲魁想的还是更多。

    即便上门了,除了道喜外,还能说什么?

    当老师的升官居然还靠学生,面子上也会过不去。

    而且于洪高此时除了高兴了,更多的肯定是对新环境和无法确定的同僚关系的不安。

    甚至看到石仲魁这个明显比自己更有前途的弟子后,这种对未知的不安,很可能会搅乱于洪高的心绪。

    一旦想着自己不能比徒弟差,就等于心乱了。

    心中急于求成,那就真麻烦了。

    借着于同甫亲自送自己出门的机会,把自己这种担忧悄悄告诉他。

    于同甫听完就楞住了。

    好一会才拱手一礼道,“父亲说为兄比不上贤弟,现在看来是对的。”

    石仲魁忙扶起于同甫,叹息一声道,“我们之前读书为的就是做官。可真做官、做事后,却发现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师兄,你在翰林院必要少说、少问、不看,明白吗?”

    于同甫顿时惊惧起来,一脸骇然表情问道,“真有那么严重?”

    “小弟担着钦差之事,成功不难,但架不住必然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而老师此时升都察院,等于我等师门一系,再次回到朝堂中心。

    即便没人害我等,也会有人想着利用我等。

    更别说你我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声势一时无两,如何不招人嫉妒?”

    说完,石仲魁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师兄,你我同为一甲进士及第,说这里面没陛下的一些算计,你自己信吗?”

    “这个、这个、、、。”

    于同甫想说自己的学问也不差,凭什么就不能当探花?

    可有了石仲魁刚才那些铺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被取为二甲应该没问题,但皇帝取自己为探花,却是透露着一些诡异。

    “唉,难怪父亲当年时常感叹时运不济、命运不公。这做官看着光鲜,实则步步惊心。”

    见于同甫明显露出消极情绪,石仲魁顿时知道自己这是吓唬过头了。

    想想于同甫虽然聪明、努力,但他其实也是被保护的很好,没经历过挫折和苦难的公子哥。

    “师兄,你也不用泄气,做官其实也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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