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倾盆大雨带走了七月初的炎热,  路上的行人四散奔逃,偶尔能看到在雨里打闹的情侣,雨水溅在车身上,  玻璃很快失去了透明性。为了安全,莱昂纳多降低了车速。埃德蒙多把自己团成球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仍然哆嗦个不停,  像个应激了的仓鼠。莱昂纳多只笑了一下就重新严肃起来,他伸手打开了暖风。

    很快,  车里‘暖和’起来,  埃德蒙多停止了发抖,他半眯着眼微微抬头用颈部去感受暖风十分惬意,但这却导致另一个人变得大汗淋漓。别忘记了,  现在可是七月,  即使外面雨下得再大也不能改变夏季的真实温度。

    没过多久埃德蒙多身上被吹干,  心跳也逐渐回归正常速度,他缓了过来。他回归正常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暖风,  此时的莱昂纳多满头都是汗,  并且一直从额头红到了脖子,看着就像是参加毕业舞会快要迟到的男孩。

    埃德蒙多轻笑,撑着脑袋扭头盯着他看个不停,想了想,他打开了冷风,  档位开到最大,然后让扇叶对着莱昂纳多吹。

    “哦,  感谢上帝!我快要被烤熟了!”莱昂纳多长出了一口气,  伸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  汗水让它们短暂地被固定在那儿,  很快又倾倒下来。埃德蒙多一直没告诉他的是,他爱死他头发滑落到眼前的那个瞬间了。“你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舒服的话酒吧冷风关了,我不是一定要吹的。”他说道。

    “我很好,让冷风继续,这样我就能一直看着我喜欢的画面。”埃德蒙多说,他得声音有些沙哑,那衬得他的语气更加慵懒。雨小了不少。

    于是莱昂纳多就让冷风那么吹着他,他没有追问埃德蒙多关于吸||毒的事情,也没告诉对方此行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儿。埃德蒙多不是特别在意,他想,如果莱昂纳多要问,他就回答,如果莱昂纳多不问,那他就不答。就这么简单。

    “我听够雨声了,你想来点音乐吗?”莱昂纳多问。

    埃德蒙多耸耸肩。“你有什么好的(音乐)吗?”

    “让我们看看——这个。”他把车速放到最慢,然后从下面弄出一张光盘塞进车载音响里,半分钟后,经典的迪斯科音乐响起,“这宝贝怎么样,我喜欢它的名字,《stayin  alive》。”

    强烈的七十年代旋律席卷了车厢,莱昂纳多在驾驶位上跳起舞来,当然,他的双手没有离开方向盘,眼睛也没有离开眼前的道路。

    “比吉斯?”埃德蒙多笑了,“想不到你还是个怀旧的人,里奥。”

    “我不是,年代歌里我只喜欢几首,除了这个还有《i  hate  self  for  loving  you》。你知道吗,这首歌的旋律竟然真的能帮助人做心肺复苏,完美匹配了它的名字。”他没什么逻辑地说,语气里满是愉快,“来,跟着它动动你的四肢,我们得‘stayin  alive’。”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谐音歌词梗。”埃德蒙多说,但他的身体更诚实,作为2/3的巴西人他无法拒绝音乐,“跟我说实话,里奥,你是不是也‘i  hate  self  for  loving  you’?”

    莱昂纳多大笑。“你的谐音梗比我还要糟糕。”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疯狂地笑起来。

    很快,音乐结束,窗外的雨夜彻底停了下来,埃德蒙多关掉冷气打开了车窗,莱昂纳多在路边停了车,他这才发现他们正行驶在著名的66号公路上,此刻身边一辆车都没有。

    “来搭把手,”莱昂纳多说,“我们把这篷子摘掉,它严重影响我们兜风。”

    5分钟两人开着敞篷车重新上路,埃德蒙多想,如果他的生活是部电影的话,那么现在bg该从忧伤的古典乐变成了动感的朋克乐。莱昂纳多递给他一副墨镜,埃德蒙多用一个机器做作的方式把它戴在了自己半干的头发上,随后他伸手关掉了车载音响。

    “我刚想到一首很适合你的歌,亲爱的,”他对莱昂纳多眨眨眼,“你是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当然,”他飞快回答,“只要不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奥——别担心。”埃德蒙多凑过去亲了他的嘴角,“这首歌有英文版。”

    莱昂纳多勾起蜜糖一般的微笑,现在他没有问题了。

    埃德蒙多在座位上调整几下坐姿,然后把面前的车载储物箱清空,拍打它制造鼓点。这次他用了西班牙语,而那首歌是在20年后爆火全球的《shape  of  you》。它和现在的气氛不是很搭,也和这个时代很不搭,但在埃德蒙多心中,这首歌很配他对莱昂纳多的心情。

    西语  版的这首歌有种莫名浓稠的浪漫感,而埃德蒙多的西语则满是葡萄牙语的味道,二者混在一起莫名变得放|荡又缠绵。莱昂纳多从他唱第一句开始就心跳加速,即使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能跟着旋律幻想他们在夜晚的里约沙滩嬉戏,旁边生着一堆火,周围有热情的人们冲他们吹口哨。

    或许那将会是他们结婚时的场景,莱昂纳多想,如果埃德蒙多愿意的话,他可以接受任何形式。

    之后埃德蒙多为他唱了英文版,当他听到那句“i'nbsp; in  love  with  the  shape  of  you”时稍有些失落,他不希望他只爱上他的身体,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那句“although    heart  is  falling  too”,那简直让他热泪盈眶。莱昂纳多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只是句歌词,什么也代表不了,但这句歌词是埃德蒙多唱给他的,那赋予了它非凡的意义。

    英文版只短暂地出现了一次,埃德蒙多更钟爱西语版,当然,莱昂纳多也爱听他唱,两人反复把这曲子唱了十几遍,后来莱昂纳多也会跟着他在进行到高||潮时唱两句“  enara  de  tu  cuerpo”。

    但是很快埃德蒙多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景色由空旷变回繁华,他们回到了城里。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埃德蒙多抿了抿嘴,但就在他以为莱昂纳多要把车开回到纹身店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医院?”他惊讶地问出声,“你是认真的吗?”

    埃德蒙多怎么也没想到莱昂纳多会带他到医院来。莱昂纳多把车开进了地库停好,然后带着他下车。“我当然是认真的。”他说。

    “你这是要做什么?”埃德蒙多下了车,但拒绝再进一步,他靠在车身上警惕地问,“什么时候强制戒毒所和医院合并了?”

    “不,我要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莱昂纳多回答道,“我不关心你到底用没用过违禁药,我只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事实上所有人担心的也都是这个。”

    埃德蒙多眨了眨眼睛,他没能跟上对方的思路。

    “这里是好莱坞,每个人都压力大的要死,还有各式各样的心理疾病,包括我。我和你说过吗?我有强迫症。”他耸了耸肩。埃德蒙多惊讶地睁大眼,他并不清楚这个。“我的强迫症是小时候就有的,当我出门时踩到什么东西回家时就必须重新踩一遍,必须是同一处,不然我就会非常难受,改掉这个坏习惯花了我很长时间。”

    埃德蒙多沉默了。“我很同情你,里奥,但很抱歉,我看不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说身处好莱坞你有权利压力大,也有权利想办法排解它们,但一定要在保持健康的前提下进行。”他说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带他到楼上去见医生,“如果医生说你没有上瘾反应,身体也没有遭到破坏,那么他就可以给你开一张单子,允许你在有监护的情况下使用笑气缓解压力,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不错?”

    何止是不错,这简直是他的福音,他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方法。

    “没人这么做过,因为好莱坞遍地都是比笑气更猛的东西,它们早就被列入了违禁名单。但笑气没有,很多医院尤其是牙科医院仍在使用它对病人进行手术。”莱昂纳多说,“没有针对它的政策,理论上来讲这属于钻空子行为,所以我找了很多家医院询问这种可能性,这里回应了我。”

    埃德蒙多不能再高兴了,他在电梯里给了莱昂纳多一个奖励兴致的深吻,他们翻滚着把每一面箱体都接触到。直到电梯门打开,那位推着情节车的老大爷被吓得手里的拖把‘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埃德蒙多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

    “别着急,亲爱的,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到时候你再奖励我。”莱昂纳多说,“但在那之前,你得把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检查个遍,包括头发丝。”

    “行,”埃德蒙多说,“我会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口。”

    ……

    与此同时,纹身屋这边也雨过天晴,安德森点上支雪茄走到门外,瑞凡正坐在台阶上看着埃德蒙多离开的方向出神。于是安德森也递给他一支雪茄,瑞凡犹豫了一会儿,拒绝了他。

    瑞凡问:“你说这是不是我的错。”

    “嗯?”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安德森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把都都逼得太紧,因为我都都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才不得已要去吸食笑气。”瑞凡说,他身上萦绕着某种平静的颓废,“如果我不要求他全心全意地爱我,是不是他就会更自由,更快乐些。”

    安德森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按理说他认识都都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但最近几年就连他也开始看不懂他。可埃德蒙多有确实是在变好,他不再和姑娘们滥||交,不再随便‘交朋友’然后挥霍自己的身体和才华,甚至电影也一部比一部票房高口碑好,但——

    这问题想下去会没完没了,安德森抽完最后一口雪茄把残余碾灭在鞋底,随后他拍了拍瑞凡的肩膀。“别想了,那不是你的错。”他有些干巴地安慰道,“听着,瑞凡,我刚从朋友那儿弄来了手机,那里面有莱昂纳多经纪人的号码,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试着联系都都,如果那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那的确能让瑞凡好受一点,哪怕是听听埃德蒙多的声音,于是他那么做了。遗憾的是,莱昂纳多的手机无人接听,瑞凡打了十几个电话过去,没一个得到回应,他叹了口气,失望地回到屋里。

    那边莱昂纳多望着手里停止震动的手机,神情晦暗不明,下一刻身穿医用护理服的埃德蒙多透过防辐射的圆形玻璃窗冲他挥手,于是莱昂纳多瞬间切换他标志性的笑,也对埃德蒙多挥挥手。

    关于这十几通电话,他一个字母都不打算告诉他。

    ……

    等做完全部的检查已经是晚上了(包括见鬼的肛||门||指||检,埃德蒙多在床上可以很奔放,但面对医生,他尴尬到整个人变成了粉红色,莱昂纳多还调侃自己没看到那场很可惜,埃德蒙多用一个中指回敬了他),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埃德蒙多打算去体验一下‘平民生活’,他跟着莱昂纳多回到了他家,刚一打开门他们的儿子就飞奔过来表达爱意。

    “停下,乔治,你得让你爸爸好好休息,他累了一天。”莱昂纳多让狗狗后退,而狗狗也那么做了,“乖孩子。”

    “哇-哦,看样子你把他训练得很出色。”埃德蒙多夸奖,虽有意有所指地说道:“该给你半个奖牌,最佳训犬师: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先生。”

    “当然,我的确是最棒的训犬师,”他回应了这个调||情,“现在我要去给我们两个弄点芝士饼,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去洗个澡,抽屉里有换洗的衣服,还有你喜欢的道具——乖乖把项圈戴上等我过去。”

    埃德蒙多喜欢他发号施令时的样子。“好的,先生。”他笑嘻嘻地答应了。

    来到浴室,埃德蒙多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莱昂纳多的橡皮鸭在他面前悠闲地飘着,这黄色的小鸭子看上去饱经风霜,他猜它应该已经陪了它的主人很多年。埃德蒙多脑子里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突然,那根圣洁的羽毛从他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飘了出来,它落在浴室地上,埃德蒙多伸手去捡,下一秒,长着翅膀的呆萌天使出现在了他的浴缸里。

    “jesus  christ!you  th——”埃德蒙多差点从浴缸里跳出来,天使微微皱眉,像是听懂了那两句骂人的话,于是埃德蒙多硬生生把后半句收了回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或许是他声音太大,莱昂纳多担忧地来到门口敲敲门。“你还好吗?”

    “还好。”埃德蒙多回答,“只是看见了只虫子,已经解决了。”

    “okay,”莱昂纳多没有继续问下去,“芝士饼已经好了,你随时可以出来。”说完他又走开了。

    埃德蒙多凶狠地看向天使,然后对他呲了呲牙。

    “你怎么搞的,阿斯,”他压低声音问,“上午我叫你完全不理我,现在我没叫你,你有自己跑出来——把你的翅膀收起来,它们太占地方了。”

    “抱歉,我迟到了。”阿斯收起了他的翅膀,同时从浴缸里出来,他站在旁边对埃德蒙多说:“今天米歇尔赐予新天使名字,我不能从仪式上离开。”

    这理由不错,可以原谅。

    埃德蒙多点点头。“没事了,我已经解决了我的麻烦。”他说,“米歇尔给了你一个什么样的名字,说来让我听听。”

    出人意料的是,天使摇了摇头。“我没有接受新名字。”他说,“我已经有了名字,你给我的,阿斯尼亚斯,在你的语言里是‘小翅膀’的意思,我很喜欢它。”

    埃德蒙多惊呆了,他从浴缸里坐直。“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当着其他天使的面拒绝了米歇尔?”他问,“然后还告诉他们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名字,是这样吗?”

    “不,我没有暴露你。”他说,“我告诉米歇尔有个声音已经提前赐予了我名字,他们认为那是上帝。”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埃德蒙多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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