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偏殿,外头天色已黑,殿中各处已点起了火烛,一片明亮。
朱桢坐在一张花梨木小方桌前。
他的对面,坐着朱元璋和马皇后。
桌上,摆着一大碗连肉带水的鸡汤。
刚才朱桢快把黄胆都吐出来了,此时确实很饿了。
看着碗中飘着厚厚一层,只有土鸡特有的,如黄金般色泽的鸡油珠儿,朱桢早已食指大动。
不过我大明的皇帝和皇后都在一旁,他感到十分的拘束。
朱元璋瞪他一眼,笑道:“看什么,要喝就快喝,喝完咱问你几句话。”
“嗯。”朱桢点点头。
他也不用勺子,端起碗来,送到嘴边,呲溜呲溜的喝起来。
鸡汤不烫也不凉,温度刚刚好。
甫一入口,朱桢便只觉唇齿间,荡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吞下之后,回味特别悠长。
细品之下,隐隐还带着一股党参黄芪的药香,混着鸡肉的独特味道,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鸡汤,果然赞!
“别光喝汤啊,多吃肉,吃肉才好的快!”胡氏站在一旁,目中尽是慈爱。
朱桢点点头,拿起碗中的大鸡腿,吭哧就是一大口。
带点油脂的鸡皮软糯甘香,鸡肉软烂之余又不塞牙缝。
一口下去,朱桢感动的眼眶一红。
这是前世里,自己幼时曾吃到过的纯甄味道啊。
朱元璋似乎也闻到了香味,看儿子吃的那么香,不争气的口生唾液,暗暗咽了几次口水。
马皇后在一旁瞥见了,轻轻摇了摇头,这重八,就算当了皇帝,也还是当年的老模样啊。
她抬起头来,朝胡氏施了个眼色。
胡氏也是个懂事的人儿,笑嘻嘻道:
“这鸡汤我放了点药材,有固本培元之效果。陛下和姐姐日夜为国事烦劳,不如也喝一点吧。”
“甚好!”马皇后刚开口,朱元璋抢先表态道:“咱确实有些口渴了。”
胡氏又命人端来两碗鸡汤,马皇后慢条斯理的用小勺舀着品尝。
朱元璋却学着朱桢,直接端起碗来喝。
“好喝,充妃的手艺越发好了!”
朱元璋赞一声,正式开动起来。
只一刻功夫,他便风卷残云,将一大碗鸡汤鸡肉,完全打扫干净。
“嗝,爽!”
他打了个饱嗝,放下手中大碗时,发现朱桢只吃了一大半,马皇后碗中只少了点汤。
朱元璋不禁脸色一红。
胡氏笑嘻嘻的来收碗,出言道:
“陛下能吃能喝,是咱们这些后妃皇子、乃至大明全体子民的福气呢!”
“妹妹所言极是!”马皇后点点头,站起来帮着胡氏收拾残局。
不一会,偏殿中,只剩朱元璋和朱桢两人。
朱桢挠挠头,见朱元璋不住打量着自己,顿时心中发毛。
该来的总要来的,慌也没用。
在完全融合了身体的记忆后,朱桢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名明史爱好者,对楚王朱桢的生平虽然了解的不详细,但是却清楚的知道,他富贵平安的活到了永乐年。
凭此一条就足够了,今天自己只要扯的严丝合缝,老朱肯定会放自己一马的。
“六儿,给咱说说,今天早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桢深吸口气,将之前自己打的腹稿,通盘托出。
“早间正在文华殿听宋先生讲《论语》,突然就困了。”
“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说,我是韩林儿,你的身体我要了!”
朱元璋闻言,面现狐疑之色,他开口问道:
“这韩林儿长什么模样?”
朱桢早有准备,一本正经道:
“他浑身湿淋淋的,头上有水草和湿头发遮着,我看不真切。”
“嗯,”朱元璋点点头,拉着颌下短须道:“继续说。”
“孩儿虽年幼,可也知道父皇跟姓韩的有过节,肯定不干啊。”
“他就化为一阵青烟,进了我的身体,和我抢身体的主导权来。”
朱元璋眉毛一挑,这情况和一些乱七八糟书上写的‘夺舍’之事很像。
他没说话,抬抬下巴,示意朱桢继续。
“宋先生问我问题的时候,韩林儿正得势,都是他答的。”
“等到父皇来的时候,我已被逼到了绝处,所以他才会借孩儿之口,胡说八道。”
朱桢一推六二五,反正坏话坏事都是韩林儿干的,跟他楚王殿下没半点关系。
“那后来你怎么又清醒了呢?”朱元璋的问题,直接切中关键。
“正是父皇出现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黄光从天而降,瞬时浑身充满了力量,施全力将韩林儿打出体外。”
“我又看到他躲在梁柱下面,这才冲上去,直接把他撞的粉碎。”
“然后我就昏了,怎么回宫的,也不知道了。”
这些话,他反复推敲了好几遍。
朱桢自信,只要朱元璋不对他大刑伺候,基本没法认定他说的是假话。
‘假如真的上大刑,父子的脸皮都撕破了,真假也更没意义了。’
听完了全部故事,朱元璋面色不喜不悲,缓缓站了起来。
他慢慢踱着步子,半盏茶后,来到朱桢面前。
朱桢坐在椅子上,正待起身。
朱元璋却按住朱桢肩膀,凑在他的耳旁道:
“韩林儿,你是不是还没走?!”
“什么?”朱桢一愣,没想自家父皇对自己的胡扯,信的过了。
朱桢慌忙道:“父,父皇,何出此言?”
朱元璋盯着朱桢稚气未脱,英气已显的脸庞,忽然嘴一咧道:
“古人云兵不厌诈,韩林儿肯定不会喊咱爹的!咱多问一嘴,总是没错的。”
“……”朱桢一阵无语。
朱元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轻松道:
“好了就行,这几天将养好身子,过几天去宋学士家,给他道个歉吧!”
“哈哈哈!”
说完,朱元璋大笑着走出殿去。
朱桢深吸口气,缓缓从椅子上站起。
他面露胜利者的微笑,知道已经过关。
神机妙算、机智如我,整个大明朝除了刘伯温,怕是无人与我匹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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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
太平里东井巷中的某处小院,一位身着蓝色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清瘦老者,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老者大约六十出头的样子,一双眼睛虽不大却十分聚光,充满了智慧。
“谁在叨念老夫?”他掐指一算,目光向东方瞥去。
下一刻,老者又抬头看向北天紫微垣,却面色微变。
“客星犯帝座,吉凶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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