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酒楼斜对面,“是大国舅的酒楼,与我们相对的三楼窗口刚才好像有人。”

    “你指大国舅?”木通嗤一声:“这人整天阴测测的,像是阴魂不散,殿下来自家酒楼吃饭,他也喜欢蹲在自家酒楼吃饭,明着是吃饭,实际就是来窥视殿下。”

    枳实望了眼木通,刚才余光里好像看到了别的什么,但他并不确定,并没有多说。

    街斜对面酒楼里,与季翀酒楼形成绝好对角的窗户已经合上,房间内,一边坐着雌雄莫辨绯袍男,一边坐着雌雄莫辨灰色道姑女。

    相坐无言。

    高忱歪倚在靠枕上,一手拿玉熏笼,一边端杯抿茶,慵慵懒懒,一双细长丹凤眼时不时精光乍现,看向对面婴道姑。

    “琏儿怎么样?”沉默许久,她终于开口。

    “放心,有我姑姑太皇太后宝贝着,刘太后不敢对你儿子怎么样,再说,她也得母凭子贵不是吗?”

    高忱的保证并没让婴雅放心,“我想进宫看看琏儿。”

    高忱勾嘴,“先皇可有旨压着,没人敢放你进宫看皇上。”

    一直憋着情绪的婴雅终于崩溃,双手捂脸,“琏儿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先皇都驾崩这么多年了,为何就不能让我见见琏儿……”

    女人伤心哭泣一点也没波动高忱的情绪,他还在伤口上撒盐,“你儿子现在坐着皇位,难道刚才没看到季翀跟别的女人幽会?他似乎没耐心等你呢?”

    杀人不如诛心。

    婴雅放下捂脸的双手,“吾是先皇的人,入道为先皇祈福,六根早已清静,还请国舅爷不要胡言乱语。”双手摆在腿面,在灰色道袍映衬下,一双手完美到令人叹为观止。

    大国舅目光从她手上收回,雌雄莫辨的脸似笑非笑,“九年了,每年到京城化缘,你一晃而过,可是今年冬,你已经来第二次了。”

    婴雅双手合拾,“过两天就是冬至,我为道观采办香火而以。”指尖如飞,形态完美的如同画中仕女化柔成仙。

    “往年为何不采?”

    “往年有人,今年采办生病,我不过代劳而以。”

    对面妇人越解释,大国舅嘴角勾得越深,这些鬼话也就骗骗季翀这种不懂风情的直男,久经风月场的他早就看穿她。

    贪心嗔念的妇人,嫁给先皇还不安份,他暗扯嘴角,扬手一挥,有侍者到他身边,“爷——”

    “给贞风道观捐五千两香火银子。”

    “是,爷!”

    侍人马上拿来五千两银票放到道姑桌前,放好后退了出去。

    婴雅像是没看到五千两银票。

    “嫌少?”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替贞风道观谢过国舅爷。”她起身,行礼辞行,并没有拿五千两。

    大国舅坐着没动,看她离去。

    侍人轻手轻脚走到他身侧。

    他呶了下,侍人马上拿银票追了出去,楼梯口,婴雅的侍女正等在哪里,他把银票塞到了侍女手里,“我们爷给的化缘银子,请姑娘收下。”

    侍女悄悄瞄了眼主人,见她没表示,弯腰收下,“多谢施主。”

    婴雅离开大国舅的酒楼并没有走大门,而是从侧门离开,站在深深巷子口望向长乐楼,年少时,季翀曾带她来吃过,这里的饭菜味道很美。

    十年了,还是这个味道吗?她深吸一口,寒风中除了冷意,什么食物的香气都没有。

    “主人,京中姐妹说,殿下很宠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婴雅勾嘴一笑,“他还是老样子,喜欢小娘子女扮男装。”

    “是啊,主人,奴婢记得有一年殿下约你去相国寺烧香,让你着少年装,结果把万千小子都比下去了,殿下看的都愣住了。”

    想起往昔岁月,婴雅撇去了道姑的枯寂之色面现柔情,“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孤身一人,有个小娘子陪陪他也好。”

    “主人……”侍女吃惊,“先皇可说过,只要你为他在道观祈福十年,现在都快七年了,还差三年你就自由了,到时候殿下……”

    说到这里,侍女突然说不下去了。

    到时候,摄政王殿下会娶先皇的妃子?还是……主人只能悄悄进摄政王府成为他其中一个侍妾?

    长乐楼包间内,某女正惊讶的手摸头顶,“殿……殿下,你为何要送我簪子?”

    饭还没吃,没想到先得到礼物,按理说,突然之间有礼物收简直就是美事,她该高兴才是,可她却只有惊讶。

    他与她。

    一个是手握沈锦霖生死的王爷,一个是有求于人甚至要拍马屁得到庇护的平民之女,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应当是沈初夏送礼给季翀才对。

    为何现在却反过来?

    沈初夏仰头望他。

    季翀目光却看向别处。

    从来矜贵凉薄的眼神,这次好像没有着落点。

    怪不得刚才要解她腰带,原来是有备而来。

    她与他的关系,不可能是恋人,只能是……,金主心情不错,所以赏个簪子给她?影视剧中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那么她现在要怎么样表现呢?欢喜?然后感谢?

    “多谢殿下,我很喜欢。”沈初夏离开某男怀抱,起身笑盈盈的行礼。

    某男坐端直,“吃饭吧。”冷漠淡然,好像刚才送礼物的不是他。

    又严肃了,“是,殿下。”这才正常嘛,沈初夏放下心。

    都下午两三点了,终于可以吃饭,她高兴的坐到季翀对面,首先给他倒‘英雄烈酒。’

    季翀一双墨黑深瞳望向她,唇角连眼尾都微微上扬,目光时不时滑过为她戴上的簪子,簪头红色玛瑙与她雪白的小脸相映,更显小娘子家的温婉毓秀。

    低头,抿酒。

    抬头,对面小娘子依旧跟小蜜蜂一样吃得欢,他不动声色的望了她。

    扫了眼酒,这酒不好喝?殿下面色清冷,沈初夏小心翼翼的哄道,“就是怕你醉了,所以我只打了二两,吃菜……吃菜……”连忙给他夹菜。

    对面大佬眉头一皱,小平民沈初夏就慌了,都忘了拿公筷,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菜。

    某大佬看得一情二楚,依旧不动声色的吃了沾了某人口水的菜肴。

    中饭与晚饭一起吃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吃撑了。不吃,饿。吃多了又难受。

    沈初夏嗔怪的看了某男一眼,控诉,不要钱的饭果然吃不得。

    季翀负手,对小娘子的控诉视而不见,伸手。

    “……”伸手干嘛?沈初夏不懂,一双桃花眼不解的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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