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律顿时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方惜太不懂事了。

    官场上,先向说汇报,都是大事,何况现在这种,把自己送到太孙处,自己却不来。

    这不是明摆着与太孙生疏么?

    余律心里焦急,又不能深入,不过方惜虽没跟着一同来,但既然去了张岱处,以张岱处有兵的情况,应该不至于遇到危险。

    “以后,我真得多教教他,太年轻了,中进士太早了。”

    余律也暗暗叹息,硬生生转了话题,说:“那韩承毅……实在可恶可恨,吃空饷贩卖粮食还罢了,还敢在城内放火,更公然杀人!”

    “甚至敢杀官!”

    “放心,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听着太孙这样承诺,余律从话语中听出了坚定,他那颗犹如滚在了滚烫油锅里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正在自我说服着,就听到太孙又责怪:“莫要说别人了,你先说说你自己吧。”

    余律愕然望去,苏子籍冷着一张脸说:“要不是及时救治,你怕废了一条手,就算及时,你左手也总有些不方便了。”

    “你以后是当官的,官有仪态,这不方便还不要紧,要是有残废之相,又怎么办呢?”

    “以后万万不能这样鲁莽了。”

    余律缓慢地透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半晌才苦笑的说:“是的,我现在想起,先前想的太天真了些了。”

    太孙既都知道了,以太孙才智,必然不会放过这韩承毅,他倒不必担忧会逃脱。

    苏子籍听了这话,神色好些,说:“你知道就好,我知道你心急如焚,先让人帮你换衣。”

    说着,苏子籍拍了拍巴掌,从外面立刻进来两个小厮。

    小厮手里捧着衣服,余律也知道自己现在只着里衣有些失礼,而靠自己想要换上衣服也会麻烦,便没有推辞,任由两个小厮帮着将衣服给换好了。

    苏子籍背着手在屋里等着,过了一会,才转过身,看着已穿戴整齐的余律坐在床侧。

    就开口:“至于这事,我会给你交代,现在身体,能去听案吗?”

    “能,请太孙允许臣去听案!”余律眼一亮,立刻说着,看他样子,又喝了一次药,虽然可能还有些疼,脸色也苍白,但已比昏迷时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余律的表情也比刚醒时平复许多,心平气和了。

    “行,那便一起来吧。”苏子籍出去。

    余律立刻跟了上去,跟在苏子籍身后,沿廊踅去,府内也不算大,向北不远,便听见了隐隐的堂威声,惨叫声。

    “是在审案?”余律心一动。

    两人不是从大门进,而从侧门进去,也没有直接露面,而在一扇屏风后面停下。

    才坐下,就听到了一道尖锐的声音:“我大小也是也是朝廷命官,你怎么能如此折辱……”

    这一嗓子尖锐至极,可见喊叫之人是真愤怒至极,也被逼到了一定份上,不得不反抗。

    余律从屏风望出去,发现看外面,能影绰绰看到,甚至仔细看,还能看清楚,这屏风倒很适合用在这种场合。

    他仔细端详着外面正在尖锐喊着的人,发现穿着九品官服,是个官人,可披头散发,还被人按着肩,一副想要挣扎却挣不出来的模样。

    看那意思,他们过来时,这官员刚被人制服,在此之前,应该有过反抗的举动。

    余律微微蹙眉,随后就松了眉,继续看着。

    外面唯一坐着的人,自然就是柴克敬,柴克敬冷冷看朝着自己不断咆哮的官员,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上刑!”废话一字不说,直接来真格。

    “你敢……”

    九品官尖叫,就见着后面有人一踢膝盖,这官就不由自主的跪下了,并且两个衙差一拉,就把这官的手拉直,高举过头。

    啪一声,刑具“拶子”就套了上去。

    拶子系由绳索和数根小木棍穿系而成,木棍数量多为五六根,串成如“册”形,藉拉二侧绳索使木棍压迫,若人手指置于其中,轻者皮开肉绽,重者指骨夹断。

    官府常用此刑对女犯逼供,但是对官人也合适。

    “你说不说,不说,就要用刑了。”柴克敬阴沉的说着。

    这与余律想象中的审案很不同,在余律想象中,对官员审案,总是存着体面,何至于此?

    若换成没被追杀前,他虽然不会发表反对意见,但必是会排斥,毕竟作一个读书人,没有几人会天然喜欢这种动刑。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屈打成招么?

    而且还没有扒去官服,直接就对一个九品官员动刑,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余律刚刚才遇到了追杀,差点连方惜一起被人给灭口。

    短暂数日,与当初新科进士相比,现在余律已是变了不少。

    就算略有点别扭,但只是略蹙眉,继续安静看着。

    苏子籍扫一眼看到反应,淡淡一笑。

    屏风前的大堂,九品官还是连声抗辩:“知府大人,您虽是五品,可也无权革我官身,更无权用刑。”

    “堂皇大郑律,您也不顾了么?”

    “你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嚣张,咆哮公堂!”柴克敬目光灰暗,狞笑断喝:“我就成全你,来人,用刑!”

    “谁敢,谁敢?”

    可按着九品官的衙役,如狼似虎,刑具夹着十指,只听一声“收紧”,嘎吱吱的声音随之响起。

    “啊!”惨烈得几乎不像是人类嚎叫骤然而起,但动刑的人还在继续,没一会儿,惨叫停了。

    “大人,他昏过去了!”一人检查禀报。

    “用冷水泼醒,醒了不说,就再继续!”

    “是!”

    哗!

    一桶凉水直接泼在了九品官的身上,片刻疼得昏迷过去的人幽幽醒来。

    柴克敬冷冷问:“说不说?若不说,就再用刑!”

    “放心,这还是小儿科,给你留了体面,等会用了大刑,你会怀念现在的小疼小痒,哭着喊着求饶!”

    “我……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九品官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下官就算有罪,也按照程序来,岂能这样用私刑?”、

    “好,好,真是条硬汉子。”柴克敬连连狞笑点头:“既是如此,本官就成全你,来人,继续用刑!”

    听到柴克敬催促继续用刑,九品官又惊又惧,尖声:“你敢,你这是自绝于官场!”

    柴克敬狞笑:“我当然敢,你等国之蠹中,为朝廷计,岂能容其猖狂,别说是用刑,再不说,本官就敢把你杖毙当场!”

    “上刑!”

    “啊!”惨烈得几乎不像是人类嚎叫声又响起,在这声音中,柴克敬转脸,阴笑的对着下面跪着,一个全身发抖的文吏说:“他是条硬汉子,硬是不说,你呢,你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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