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孝恪心存疑虑,敬轩坦然道:“贺鲁归唐的决心已定,让他暂居巴里坤不会有啥不测。再说,自从两家争夺那片草原以来,牧民大都避祸迁走,草场荒芜,地域空旷,若是朝廷一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贺鲁部族,我看巴里坤倒合适。”

    郭孝恪沉吟须臾,自语般的嘟囔道:“地方是不错,只是怕”

    见郭孝恪依然心存疑虑,敬轩淡淡笑道:“贺鲁这人我了解,是头犟驴,认死理,可一旦答应的事情,就绝不反悔,这点,我敢拿全家性命担保。”

    郭孝恪慌忙起身道:“仁兄言重了,既然你发了话,就如同半道圣旨,我岂敢多疑。只是担心突厥人生性多变,恐日后闹出事来于仁兄不利。”

    敬轩豪爽道:“放心吧!这个我但着。一切后果,有我一人承担。”

    不料,这句豪言壮语却在几年后,真成了敬轩的*烦,甚至差点搭上身家性命。

    战争,看起来只是运动在大地之间,实际上在大地之上天际,还悬浮着一个不受人力操纵的魔鬼,使地面的诛杀沿着它的狞笑,变得浩荡无际。而人间的血流成河,却永远也染不红青蓝的苍穹。

    带着王命还揣着杀弟仇恨的赫力,本想在草原放开弯刀砍杀一场,试图将射匱可汗的人马截杀在天山中段。但却因急于冒进中了对方圈套,在射匱人马和可汗浮图城的大*队合击下,死伤大半,余众全部投降。

    贺鲁投唐,赫力兵败,使曾经狂傲一时的乙毗咄陆可汗,便如砍断双臂的莽汉,只能‘嗷嗷’乱叫,再无反抗之力。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几个亲信部族,连夜悄悄逃到了遥远的吐火罗。

    草原的血腥并没太多影响商道的畅通,虽然一些势力单薄的商客不敢轻易跨过天山以北,但凡插有雪狼旗帜的商队,依然像观看狼群争夺领地似的,绕过带血的弯刀,和轰然的马蹄声,缓缓经过。因为,有经验的草原人都清楚,两个狼群相互攻击撕咬时,羊群反而会更安全。

    继昌自从接了商队总管的担子,就几乎没在家安安稳稳的待过,学着父亲的样子,每次重要的远路行商,都由他亲自跟队,好在有石头堡的二春陪着,笑也好闹也罢,总归不是很寂寞。

    一趟大宛,来去就是几个月,回归路上,石头堡是必到的一站。不为调货,也要让二春回趟娘家。再说,人家还没正式嫁给李家,就被女婿当马使,若换个人家早就不干。

    但二春却愿意,谁让自己喜欢继昌呢。爱情就是让人无条件的犯贱。

    石头堡在敬轩和贾四海的精心策划打理下,各项事务都已走上了正规。见大女儿浣春和女婿姚翰林渐渐入了门,贾四海就索性将石头堡的大小事务交给二人打理,自己却和陈堡主索性当起甩手掌柜子,过起了悠闲自在的甜蜜日子。

    姚翰林原是敬轩起初招募的伙计,见小伙子武功不错,又是读过书有些见识的人,就重点培养他管理商队的具体事务。到了石头堡集体招亲那会,浣春又偏偏看上了他,敬轩便顺势将他留在堡里给贾四海打下手。

    见女婿不但人勤快,而且能写会算,深得贾四海赏识,不到一年时间,堡里的具体事务便几乎全由姚翰林打理。随着贾四海出面越来越少,堡里新来的商客住户,都当姚翰林是堡里的当家的,而渐渐淡忘了陈堡主和贾四海。

    人都是有欲望的,而欲望又是随环境条件的不同而有所增减。就像浅井的水位一样,是随着地下水位的高低和压力而发生变化。然而,水位是相对稳定的,但人的欲望却会在一定条件下肆意膨胀。

    石头堡是敬轩和贾四海一手打造的商贸中转站,它不光接待东来西往的商队使臣,还有两支专走西线的商队。一年下来,收入可观。

    按照事先约定,敬轩和石头堡是‘五五分成’。所以,收支账目一式两份,每次敬轩路过,贾四海都要请敬轩核对过目,然后带走其中一份。而敬轩每次都是嘻嘻哈哈,从不当回事,甚至都不愿细看账目,一切都是贾四海说了算。但越是这样,贾四海便越是认真核算,一丝不苟。

    但到了姚翰林和继昌手里,情形就大不一样。继昌不但逐笔认真核对,还曾找出几笔‘漏记’的地方,这就更增加了他的认真程度。姚翰林曾是敬轩的伙计,对继昌自然是恭顺有加,哪怕是表面装样,礼数也还周到。

    夜深人静,浣春见翰林与自己温存之后,依然是长出短叹的闷闷不乐。便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有啥大不了的事么?看把你给愁肠的。”

    翰林长嘘口气,沉声道:“我看石头堡,迟早要姓李!”

    浣春‘噗嗤’笑道:“咋说这话?我们本就和李伯伯是一家,探春惜春再和继昌成了亲,不就亲上加亲了?”

    翰林轻蔑笑道:“你以为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老实?石头堡一年几万的收入,人家不打注意才怪哩。”

    浣春随口道:“继昌再精明,也是石头堡的女婿,他总不能害岳父吧?”

    翰林冷哼道:“你还别说,过去就有段女婿害死岳父的故事哩,就发生在西域。”接着,便给怀中的美人讲述了一段野史。

    汉朝刘秀时期的莎车国王贤,是个及其残暴而又充满野心的家伙,他利用朝廷赐予他的大将军之职,假借已被收回的都护之名,号令西域,盘剥各国。

    不服从他摆布的国家就派兵攻打掳掠,并派将军镇守,成为他的属国。各国都唯贤是从,敢怒而不敢言。

    然而,一年后,贤怀疑邻近各国有叛逆之心,便将于阗、拘弥、姑墨、子合国王召集到莎车,在酒席宴上将他们杀害。为此,贤还不无得意的对相国且运说:“这就是术!”

    然而,一山突起丘陵妒。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贤的暴政蛮横,终于引起了周边小国的极大不满,纷纷推翻贤安置的傀儡政权另立新主,以于阗国为首的西域各国又联合起兵讨伐莎车。

    惊魂未定的贤,望着滚滚西来的各国大军,颓然歪倒在城墙上。他清楚,以他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抵御各国联军,尤其是被自己欺压已久的于阗国民,更是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莎车的沦陷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赶忙派出使臣,携带着大批珍宝美女,向各国首领一一谢罪。对势力最大的于阗开出的退兵条件多达四个:一是立刻放回羁押已久的于阗新王广德的父亲;二是将贤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广德;三是送给于阗大批赔款;四是两国结成亲密兄弟。

    和平是人类的普世价值,战争的目的也是为了和平。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于阗及各国军队都相继退出了战场。

    狼一旦把头伸进了羊圈,就不会将身子一直留在外面。本性难移的贤,不会就此蛰伏认输,他不但增加了民众的赋税,还扩大了军队的数量,以期重续过往的辉煌。

    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相国且运对贤的做法极为不满,就写信给广德,愿做内因。于是,对于杀兄拘父之仇耿耿于怀的广德,顿时喜上眉梢,即刻倾起于阗和属国兵马杀向莎车。

    站在城头疑惑不解的贤,当即派人出城质问广德:“我把女儿嫁给了你,就是你的父亲,你咋能进攻我的国家?”

    广德答道:“您是我妻子的父亲,好久不见,愿各带两名随从在城下会盟。”

    得到信使的回报,贤犹豫的目光,落在了一向信任的重臣且运脸上。然而,能够伤害致命的,大都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当贤迟疑的目光投向且运的那一刻,便将自己的命运定了格。只见且运漫吞吞道:“广德是您女婿呀,没听说过女婿害丈人的。”

    见贤的眼中掠过一丝狐疑,广德又追加了一句:“我也没听说过丈人不敢见女婿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击中了贤那颗不服输的心。于是下令备马,只带两名随从便出了城门。

    迎接他的,当然不是什么会盟,而是冰冷的锁链。于阗军队大摇大摆的开进了莎车都成,贤的家属和亲信都成为阶下囚。

    望着怀里静静聆听的美人,翰林轻声道:“听明白了么?”

    浣春意犹未尽的长嘘口气,温声道:“明白了,就是不能把坏事做绝,不然会有报应。”

    翰林不耐的轻轻推了香肩一把,怨声道:“真是傻的可爱!这故事是讲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女婿在内。”

    浣春狐疑道:“你是说继昌?”

    翰林沉声道:“不光是继昌,而是整个李家!”

    浣春心下微沉,一缕淡淡的忧思和不安,像股晚秋的凉风,悄然漫过了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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