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飞龙骑实际意义上的统帅,成了李怀光。他的经验、态度。直接决定了这一支军队地气质。一年以后,众人惊奇的发现,现在的这支飞龙骑,除了战斗力比以往更胜一筹,其他的各方面都像极了当年的朔方军。号令严明一丝不苟。将士团结如同亲人。奔如恶虎下岗,静如伏豹屏息。这一切,都和李怀光直接相关。他在军事上地执着和狂热。给这支军队注入了非同寻常的特质。

    对于这一点,萧云鹤自然是非常的满意。这就是他想要地飞龙骑。以前,飞龙骑基本上只是作为应急的机动部队,在突发事件当中能突然一下爆发出强悍到惊人的战斗力,令敌人悴不及防。可是现在,飞龙骑已经不是秘密了。如果自己不寻求突破和进步,再面对敌人时就要吃大亏。恰好,李怀光替他完成了这个任务。李怀光在边塞带兵多年。深黯用兵、训兵之道。他也非常的了解,与吐蕃、回鹘这些蛮族在戈壁和草原上对抗,需要做到一些什么。在他的努力之下,飞龙骑已然具备了长途奔袭和打持久战的能力,在面对复杂多变的塞外情况时。也会游刃有余。飞龙骑将士对有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地处理能力,也大大提高。甚至是个人的生存应变能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在外行人看来,或许算不了什么。可这恰好就是萧云鹤最渴望得到的结果。因为要想平复河陇、重霸西域,没有一支能远征的强悍骑兵,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无论李怀光犯过什么样地大错,他为大齐量身打造了这样一支铿锵铁军,就是大功一件!

    与此同时,已经六十二岁高龄的李怀光,又焕发出了少年人地激情,活得神采奕奕。昔日那个邋遢糊涂的糟老头再也不见了。飞龙骑将士所认识的,只是严酷而温情的李怀光将军。那个猛如饿虎、气势无双的朔方之王,又复活了。

    腊月初一,一股寒流袭来。气温斗降,让关内陷入了一片严寒。军队的操练却如火如荼丝毫没有停歇。

    国都城里,却变得冷清萧条了一些。突如其来的严寒,让许多人悴不及防,一下很难适应。街上的行人商旅,少去了许多,大多都躲在家里或是钻进了酒楼,潇洒避寒去了。

    萧云鹤的武德殿书房里添上了炉火,温暖如春。

    景兴三年的收成,让他和满朝臣子的心中都变得轻松而愉悦。这个时候,他正和武元衡在书房中对弈,轻松品茶。

    闲聊间,武元衡就问起了李怀光的事情。

    “陛下。现在看来,李怀光在飞龙骑当真是干得不错。”武元衡不吝言辞的赞赏道,“本来就战斗力非凡的飞龙骑,至从有了李怀光,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飞龙骑,除了以前陛下赐予的霸气,更多了一股狂劲和野性。这样的军队要是上了战场,定能给敌人毁灭性的打击。从**到心灵的毁灭性打击。”

    “说得不错。”萧云鹤也志得意满的笑道,“朕,就是看中了李怀光身上这股独有的特质。你看,李晟以治军严谨、善长谋略而著称;马燧长于临阵制敌随机应变;楚彦强于身先士卒带军突击。但要说起军队的气质,朕还是最欣赏李怀光。当年的朔方军,全军上下几万条汉子,就像是一家人。团结一心。而且那些朔方军将士,都像李怀光一样,身上有一股子狠劲、狂劲;有那股不怕死、敢为兄弟死地傻劲。这样的军队,是可怕的。这也是为什么,李怀光在朔方独自面对吐蕃和回鹘的夹击数十年,都岿然不倒的重要原因。他手下的军队,就是和别人的不同。强而且横。而且是那种融成一团铁、化作一团钢地强横。这就是他对付粗野蛮族的不败利器。”

    “原来如此。”武元衡微笑道,“微臣总算是明白了,陛下当初为何要那样对待李怀光。”

    “朕如何对待他了?”萧云鹤明知故问的笑道。

    “呵呵,微臣是在想,陛下的手段。着实高明。”武元衡笑道,“这让微臣,想起了白山黑水间的渤海人熬鹰地故事。”

    “嗯,说来听听。”萧云鹤在棋盘上信手投下一子,兴致勃勃的听武元衡说事。

    “在白山黑水之间。有一种鹰,名叫海东青。那里的渤海国人和其他部族,将它当成圣物一样现贡奉。尊他为神鸟图腾。”武元衡说道,“海东青是一种异常凶猛的猛禽,要抓获十分的不易。抓到后,也要经过十分严苛地训练,才能让它随猎人一起外出捕猎。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饿它。饿得它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而且驯得它服服帖帖,就可以让他上猎场了。到时候。海东青就是最强悍的猎手,和最忠于猎人地飞鹰。”

    萧云鹤笑了一笑,并不答话,手中只顾着下棋。心中却在暗自道:武元衡这个比方,倒也打得贴切。所谓鹰犬。就是这么回事。说白了,朝中每一个大臣。都是皇帝的鹰犬。这话虽然有点露骨,却是事实。像李怀光那样的角色,就是一只典型的海东青。先前在岭南将他饿得慌了,然后又放了回来。起初只是让他当个最卑微的马夫,就如同在极度饥饿的海东青面前摆了一盘香甜的肉丝,却不给它吃一样。就这样,脾气火爆的海东青在猎人面前没了脾气,从此死心蹋地地就范。只等他日风起草长,李怀光这只海东青就可以翱翔苍穹博击长空了。

    而且,除了李怀光,其他人都不太适合这种熬鹰式的待遇。李晟、马燧等人,已是名犬宝马,不可虐待。其他的一些人,资质上还达不到海东青的标准。

    萧云鹤心中有些得意,感觉自己就是一名出色的猎人。这种运用到出神入化地熬鹰之法,就是自己这两辈子以来运用得滚瓜烂熟了的帝王心术。

    二人谈性正浓,棋也正下到了妙趣。突然间,武德殿外远远奔来一人,口中大呼:“报-

    萧云鹤眉头一皱:“出了大事?!”

    除非有紧急军情或是重大变故,否则是没人敢在皇宫里如此喧哗吵闹地。

    二人弃了棋局,同时起身出了御书房来到正厅。

    俱文珍正迎了出去,接到那名报信之人。看那衣着,是一名军中小卒。正要盘问,皇帝在后面唤道:“俱文珍,让他进来说话。”

    萧云鹤回到正厅坐下,看那名快步走进来的小卒,一身烟土满脸紧张疲惫之色,呼吸急促步履沉重,看似急赶了很长的路。

    小卒倒拜,萧云鹤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道来,别急。”

    小卒神色紧张动作仓促的从怀里拿出一份书信,正要伸手呈上,突然一下朝前一扑,吐出了一口鲜血。

    俱文珍吓得神色俱变,怒声道:“你这天杀的小奴,尽敢血污皇宫!”

    “住口!”萧云鹤急道,“来人,速速请这名小卒下去休息。他是劳累过度,累成这样的。请来御医为他医治,无惜代价为他治伤。稍后,朕还要亲自问话。折子递上来。”

    “是!”俱文珍慌忙递上了折子,然后带着几个小宦官,将小卒领了下去。

    萧云鹤急忙拆开折子来看,眉头马上就锁了起来。

    武元衡急切的道:“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云鹤将折子递给他,说道:“你自己来看吧。怪不得这名小卒直接跑到了朕的面前,原来是一封外使急报,要直接面呈于朕的。其他的侍卫和衙门,都不敢阻挡。”

    武元衡展开一看,也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这样!萧云鹤站起身来,背剪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眉头紧锁不开。武元衡静静的立于一旁,密切的注意着皇帝的举止。

    半晌后,萧云鹤一抬眼睑,下令道:“伯苍,朕要马上召开御前会议。你去准备。”

    “微臣遵旨!”武元衡不敢怠慢,急忙快步离开了武德殿,出去准备了。

    萧云鹤缓缓的踱着步子,出了武德殿,朝弘文馆而去。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起,将皇城中武德殿外御花园里的一些落叶揽上了天际,翻飞翩千。阴霾的天空乌云重重,仿佛就要落下雨来。

    萧云鹤心中暗自道:该来的,总会是要来。好吧,朕已经做好准备了。从现在起,朕要拿回本该属于朕、属于大齐的东西!

    凄厉的北风一阵接着一阵,窜进皇城的围墙里呼啸作响。约糊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人影照得影影绰绰。几排铁甲卫士紧张而又有序的跑到了弘文馆前,排成了整齐的两排。一股肃杀的气氛斗然升起。

    萧云鹤披着一席貂皮大氅,神色严峻的走进了弘文馆。抬眼一看,宰相陆贽、马燧、李晟和其他六部尚书,以及中书、门下的官员都到齐了。宽敞的议事厅里升起了三只大火炉,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众臣见皇帝驾到,一起拜倒。萧云鹤从他们中间大步走过,口中道:“众卿免礼。今日事出有因,朕才特意请诸位连夜来开一个御前会议。”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都想到了。皇帝已经有一两年没有召开过御前会议了。若非有重要的事情,今天这时候他们大概都回家躺到火炕上睡大觉了。

    萧云鹤坐到正位,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就在刚才,朕收到了北方特使送来的急信。具体事由,请众卿听一人道来。俱文珍,将那名小卒请来。”

    俱文珍应声而去。不久,那名送信的小卒被请了来。叙礼之后,萧云鹤令他将事情原本道来。

    一下见到这样的阵势,出身低微的小卒有些紧张。他哆嗦了一阵,才说道:“小人周望,是鸿胪寺卿郭锋郭大人的马门卒。半年前,小人跟随郭大人一起出使回鹘,请回鹘出兵相助北庭。本来事情十分的顺利。不料,大约在一个月前,回鹘突然生出重大事端!”

    陆贽和李晟等人齐声问道:“何事?”

    小卒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陛下册封的回鹘忠贞可汗,被他弟弟暗杀而篡立。当时,回鹘正应了陛下所约,由大相颉干迦斯率领大军西击吐蕃。前往救援北庭。忠贞之弟杀兄篡立后,将郭大人一行人等也软禁了起来,担心郭大人回朝后将事由告之陛下,我大齐会插手回鹘废立之事。同时,回鹘次相拥立贞忠可汗之子,意图复辟。目前,回鹘金帐正处于一处混乱之中。征伐不断整日厮杀。郭大人趁乱将小人送出,给陛下送来急信。事情就是这样的。”

    萧云鹤神色肃然的说道:“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臣回道。萧云鹤于是让小卒退下。

    “乍一听起来,这本不关我大齐的事情。”萧云鹤说道,“可是稍加思索就会明白,这其中与大齐的利害关系。尤为深切。一来,金帐发生这样的变故,朕是有责任地。若不是朕派出使者请回鹘人西击吐蕃援救北庭,相信忠贞可汗也不会死于非命。二来,忠贞可汗是朕亲自册封的。回鹘历来也奉我大齐为宗主国。回鹘发生这样的内乱,我大齐就有责任清理门户。三者,现在河陇、西域一带的局势相当复杂。朕还指望着回鹘人能帮朕一把。一起对抗吐蕃。如果回鹘内乱不休从此崩溃,大齐就要面对极大的压力。从此就要独自对抗西域的诸多势力,将会非常的困难。所以,于情于理于法,回鹘内乱之事,我大齐都不能坐视不理。”

    “陛下所言极是。”李晟拱手一拜,本想宏亮地大声说话,不料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众人都惊讶的看向李晟。萧云鹤更是担忧的说道:“良器如果身体欠佳,不妨回去歇息。”

    “微臣无恙。”李晟好不容易忍住剧烈的咳嗽,一脸通红地嘶哑说道,“回鹘占据广大草原,历来与我修好。是我大齐的北方屏障。和在西北地域最重要的同袍战友。唇亡而齿寒,回鹘内乱之事。我大齐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忠贞可汗是陛下亲自册封,现在被人谋害,无异于就是在向陛下挑战。这等时候,我大齐也绝对不能退缩!”

    马燧也道:“李良器言之有理!陛下,微臣认来,现在虽然是有了危机,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陛下大可以趁此机会向北方进兵,扩大对回鹘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以往,回鹘只是象征意义上的请我大齐帮他们册封可汗。可现在,陛下大可以名正言顺地兴起王师,前往平叛剿平篡立者,册立新君。这样一来,就可以赢得极高的威望和信任。正如陛下所言,于情于理于法,我大齐都有出兵北上的必要!”

    李晟扬了一下手正要说话,无奈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最后还咳出了血丝来。萧云鹤急忙命人将他扶住,就要请他下去休息。李晟却是倔强的不肯离席,萧云鹤只得强制将他带走。看他身体堪忧,萧云鹤和众臣都心中暗自焦急。

    李晟走后,萧云鹤收回心神,说道:“刚刚李晟和马燧的意见,是建议出兵北上。具体该怎么办,我们再继续商议。陆贽,你执掌门下省,专司进谏。你来说说你的意见。”

    陆贽站起身来,神色严峻的说道:“陛下。回鹘内乱,无异于我大齐肘腋生患。患疾虽不大,但也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微臣相信,吐蕃这时候也已经接到了回鹘内乱的消息。不出所料的话,吐蕃定会有所行动。比喻说,他们会趁回鹘大军回救金帐之时猛攻北庭。如果吐蕃拿下了北庭,那安西一带就从此彻底孤立隔绝。大齐和回鹘想出兵去救援,也是鞭长莫及。北庭是个重要门户,不容有失。因此,表面看来这是回鹘内乱,实际上也关系到了我大齐在西域千里疆土地安危。微臣虽然一向不主张战争,但这一次,除了出兵干涉,别无他法!”

    萧云鹤听完也不急于表态,看向薛存诚道:“你的意见?”

    薛存诚起身道:“这一回,微臣也赞同陆相公之言。回鹘之事,其实就是我大齐之事。而且,这场危机也未尝不是我大齐的一个机会。趁此机会,可以重塑大齐在四方蛮夷中的威望,重新奠定我大齐的霸主地位。无论如何,该出兵北上。”

    萧云鹤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向最反对战争的两个人,都主张朕出兵北上了。这么说来。是不是大家都表示赞同了?谁有意见,站出来说。不管是什么主张和立场,朕都想听上一听。”

    场面一下变得安静。众臣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半晌后,中书侍郎孔巢父颤悠悠地晃了出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陛下,老臣有一言要谏上。”

    “讲。”萧云鹤仔细打量了孔巢父一眼。突然发现这老头子当真是太老了。好些日子不曾注意他,没想到他就老成了这样子。

    “遵旨!”孔巢父仿佛还有些激动,可能是太久没有得到皇帝注意了的缘故。他说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回鹘内乱,是人家家事。自古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关起门来清算家务事。我大齐虽然算起来是回鹘的宗主国。可历年来,回鹘人自主自立,没让我大齐操过什么心。说得不好听一点,这些年来回鹘如日中天,也轮不到我大齐来操心。眼下他们内乱。如果我大齐贸然出兵干涉,定会引起回鹘人的不满和反感。而且,诸邦蛮夷也会以为我大齐以强凌弱干涉他人内政。这样的罪名。与侵略别国国土无异。因此,陛下不得不慎之。”

    萧云鹤眉头微皱,说道:“你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从道义上讲,我大齐虽然有理由出兵干涉。但从这些年的实情上分析,或许是会招致一些非议。但这时候,我们不能顾虚名而取实祸。刚刚你也听到了。如果我们坐视不理,回鹘内乱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北庭必然陷落。西域的千里沃野也不在我掌握之中,只能任人鱼肉。这是明显而尖锐地事实。”说完这些话,心中还有些愤然:孔巢父这样的酸儒,在面对政治事件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名声。名声固然重要,但比起重大的利益来。又算得了什么?

    孔巢父本想出一出风头讨得皇帝的注意和欢心,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无趣地退下了。

    萧云鹤早早对这个孔巢父已有一点不满意,这是故意挑衅一般的说道:“韩朝中,你的意见呢?”

    韩朝中愕然一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至从裴度去了蔡州以后,就由他来接任了中书舍人一职,在皇帝御书房里用墨伺候。本来,像这样的御前会议他是不够资格参加的,若不是缺一个书记官,他是走都走不进来。所以皇帝突然找他问话,还真是有些惶然不知所措。

    韩朝中站了出来,十几双眼睛都齐齐看向他,让他如芒在背。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皇帝是对孔巢父不满了,所以才点了一个中书省地晚辈小吏出来说话。现在,他无论怎么说话都要得罪人,着实有些烦恼。权宜半晌,他开口说道:“回陛下。微臣以为,回鹘之事刻不容缓,当速速用武力来解决。迁延下去,或许会生出许多其他意想不到的变故。”

    萧云鹤面无表情:“这么说,你也是赞同出兵北上了?”

    “正是。”韩朝中一咬牙,将这两字说了出来。到头来,他还是宁愿得罪孔巢父,也不想在皇帝面前讨没趣。孔巢父的脸,顿时就绿了。他手下地一个小吏,居然当众和自己唱反调,着实很没面子。

    萧云鹤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说道:“照此说来,大家的意见基本是统一的,都赞成出兵北上了?”

    这下,可没人再敢站出来说不同意见了。孔巢父倚老卖老想出风头,结果被皇帝不轻不重的羞辱了一番。这架式很明显,其实皇帝出兵北上的心意已经十分坚决了,谁这时候顶风冒头,就是自讨没趣。

    孔巢父已经耷下了头来,闷在心里骂自己是头活猪,居然这一点圣意都揣不到。

    夜已入深,弘文馆里依旧***通明。就在此时,早已关闭的国都城门突然打开,一骑飞奔进来,手中举着忽明忽暗的火把,口中大声喊道:“急报、急报、边关急报!”

    国都朱雀门顿时大开,这一骑毫无阻挡的就冲进了皇宫,直到弘文馆前。宰相陆贽连忙迎了出去,接到急到。刚看了一眼,险些傻了眼,脚下都有些趔趄了。他楚彦身打了一个冷战,提脚就跑进了弘文馆。

    “陛下,大事不妙!”陆贽很少像这样惊慌。他快步跑上前来,将一封折子递到了皇帝面前。

    萧云鹤神色肃然地接过来一看,顿时拍案而起:“混账!”

    众臣都惶然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萧云鹤也懒得兜***了,大声说道:“无信无义的吐蕃人,果然趁乱攻打我北庭。并已在十天前,将北庭攻陷!”

    “啊!”群臣惶然大惊。

    “韩朝中,念!”萧云鹤将折子一扔,恼怒的坐了下来。

    韩朝中紧张的从地上捡起折子,大声念道:“微臣鸿胪寺卿杨锋,万死拜于吾皇万岁陛下:景兴三年十一月十九。吐蕃大军纠合白服蛮人、葛逻禄、沙陀等部族,趁吐蕃大相颉干迦斯挥兵回救金帐之际,突然率军猛攻北庭。北庭数千残兵死战顽守,几乎全军覆没。至微臣得知消息时,北庭已然陷落贼手!现如今,回鹘大相颉干迦斯正率军回救金帐,回鹘汗主废立之事终会如何,尚未可知。”

    众人一起惊道:“果然不出所料!”

    “看来,是否出兵之事已不必再议了。”萧云鹤眼神如刀,咬牙切齿的说道,“北风即是号角。我大齐地王师,也是时候干一些该干的事情了!”

    所有人的神经,顿时崩紧。弘文馆里的气氛,也斗然变得紧张起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萧云鹤朗声道,“户部尚书王锷!”

    “微臣在!”王锷也是行伍出身之人,声音极其宏亮。

    “朕命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征调三万民夫。筹措粮草三十万石,寒衣十万套,军饷五百万贯。以备北伐大军用度。”

    王锷顿时就傻了眼:“这么多东西,十二个时辰?……”

    “朕给的时间已经很充裕了。”萧云鹤严肃的说道,“你要知道,军情如火。每一刻都有可能会有生命在丧失,都有局势在变化。十二个时辰,误了半刻时间也休要再来见朕!”

    王锷额头上顿时冷汗直流,拱手拜下之后就急急的走了。这十二个时辰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生死时间,一刻也不敢耽误。

    群臣看到皇帝态度如此坚决,心里都替王锷捏了一把汗。至从皇帝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为难过哪个臣子。这一次却下达了这样严苛的指令,足以见得他对北伐出兵之事是何等的重视。

    一时间,弘文馆里鸦雀无声。群臣都屏气凝神,等着皇帝说出后面的事情。

    “出兵北上回鹘之事,本来是兵部尚书、左神策卫大将军李晟,和左神武卫大将军楚彦负责的事情。”萧云鹤说道,“可是现在,楚彦远在凤翔,李晟身体不适无法理事。这样的大事,不能没有主理的大臣。武元衡。”

    武元衡心头一震,急忙闪身站了出来:“微臣在。”

    “朕任命你为尚书左丞平军事章事,专司负责北伐军的诸项事宜。”萧云鹤说道,“即日起。成立北伐军机处,由你和马燧负责领头,兵部所有官员都参预进来。全国上下七十余万兵马和所有民夫粮草,你们可以任意调动。满朝大臣和所有将军,都要听从你们的指令。命令以弘文馆章印盖出,朕要亲自审阅并加盖玉玺方能生效。”

    武元衡不敢多言,只得拱手应命。本来他东征回来后。萧云鹤就有意任命他担任尚书右仆射,与马燧平起平坐的料理朝政。可德妃武琦云提出了反对意见,武元衡自己也坚决不肯接受,因此才作罢。于是,回朝后的武元衡连以前吏部尚书的职事都丢了。只落得了一个从四品光禄寺少卿地虚衔,终日陪在皇帝身边,负责安排皇帝与宫人的饮食起居和重大宴会。现在皇帝任命他担任尚书左丞,那就是仅次于仆射的官职,是尚书省最高长官的副手。平军国章事。就是让他专门处理军事,相当于大齐的军委副主席了,比李晟这个国防部长(兵部尚书)还高了一个级别。

    对于皇帝的这个人事任命。众人虽然有点惊讶,但想一想,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本来武元衡就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东征时拿下地功劳又十分巨大,足以胜任此职。马燧因为是主管右神策卫,因此不太方便直接主理北伐之事。让他与武元衡搭档,也是为了方便武元衡调动大齐其他地域的军资与兵力。

    北伐军机处的成立,也标志着萧云鹤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收拾河陇和西域的事情。一副沉重的担子。再次压上了武元衡地肩头。

    “北伐军的人员配置、兵力部署,全由你们军机处自己商定。”萧云鹤继续说道,“议定之后,报予朕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完毕。明天的这个时候。朕要看到已经开拔的北伐军。”

    武元衡和马燧等人各自心头一凛,齐齐拱手应诺。

    萧云鹤凝神看了武元衡几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大概就这样安排下来了。卿等回去吧。即日起,取消公休与轮假。若有特殊情况要休假地大臣,须报予朕来亲自批审。三省六部与各个衙门,都把工作重心放到支持北伐上来。从现在起,所有准备动工或正在施工的皇家园林、房舍构造工程全部停止。北伐一日不休,工程便一日不得进行。节约一切花消用度,全力支持北伐!”

    “臣等遵旨!”众臣一起拜领圣旨。心中各自道:这些年来,皇帝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下决心要干一件事情的。看来这北伐……是景兴年以来最重要地一件大事了!

    事情都交待完毕了,御前会议也到此结束。所有人都感觉背上了一副担子,身上沉甸甸的。

    “陆贽,你留下来。朕另有话问你。”群臣准备退下时,萧云鹤将陆贽唤住了。

    陆贽走上前来,拱手拜道:“陛下但有赐教,微臣洗耳恭听。”

    “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朕想听一听你是什么意见。”萧云鹤说道,“就是关于北伐军的元帅人选。”

    陆贽微微一怔:“陛下,微臣不懂军事,而且也不是军机处的人。这样的事情……实难揣度。”

    “正因为你是局外人,所以朕才要问你的意见。”萧云鹤说道,“军事,永远是为政治服务的。任何一场有目地地战争,也都将导致政治时局的变化。朕,不会只为了战争而战争,也不会忽略战争背后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变化。你虽然不懂军事,但政治上的觉悟却超越所有人。说一说,北伐,由谁挂帅比较适当?”

    陆贽拧着眉头寻思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他生怕皇帝看到他为难地表情,于是将头低了下来。

    “怎么,有难言之隐?”萧云鹤追问起来。

    “没有,微臣不敢。”其实陆贽和萧云鹤之间,是心照不宣。早在东征淮西时,陆贽就看出了皇帝用人的意味,就是要平衡朝堂与后宫地实力比对。皇帝这时候来问他北伐军的统帅人选,其用意也不外乎如此。

    陆贽心中飞快的思索道:“现在朝中的势力,逐渐受后宫的影响越来越大了。贵妃吴氏与贤妃郭氏。有国都两大豪门仕族的支持,势力如日中天。虽然郭、吴两家在朝堂和军队里地势力都不强,但是作为国都最大的两个仕族,对政治的影响力还是十分强大的。尤其是吴贵妃生下了三皇子李器以后,更加受到了皇帝的宠幸。吴、郭二妃的地位,从此稳如磐石牢不可摧。不过,郭、吴二家最大的弊端。就是在于门下没有十分出色地将军子侄。唯独一个有点军权和军事经验的左金吾卫大将军郭钢,也是个半吊子,那是绝对不能挂帅的……”

    “淑妃独孤墨衣,则是全靠着我和马燧等人在帮衬。三省六部中,有许多我们这系的臣子。淑妃的力量也在慢慢壮大,皇长子李铎地地位,也在不断攀升。马燧统率了收复河北之战,战功足以标禀史册,在军队里的人望已达顶点。这个时候。是绝对不方便再让马燧去挂帅了的。其他的如李光进与李光颜,虽然够格,可是他们现在自己份内的职责也十分重大。抽不开身;段佐与路嗣恭,也还不足以挂帅。也就是说,我们这一系中也派不出人来……”

    “那么一清算起来,就只剩下武氏了。武元衡东征归来后,在朝中人气爆涨,威望日隆。他担任仆射入主阁部,那是迟早地事情。尤其是他还主持春闱科举考试,门生故吏会越来越多。而且。这也正是皇帝想看到的结果。因为武氏一脉人丁凋零,如果实力太过弱小,只会在后宫里落入死角,二皇子李淮也难有立足之地。既然皇帝有意要平衡后宫与朝堂的势力比对,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举荐武元衡去挂帅?可是……”

    陆贽冥思苦想半天没有开口说话,萧云鹤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在那里。

    半晌后,陆贽突然心头一亮,抬起头来说道:“陛下心中已然有了最合适的人选,又何必再问微臣?”萧云鹤不动声色的反问:“何以见得?”

    陆贽面带微笑,自信的说道:“终南山脚,万马奔腾。那万马群中,有一头凶猛的老虎,不正是陛下为北伐而专门豢养的吗?”

    “哈哈哈!”萧云鹤顿时放声大笑,“知朕者,陆九也!这么说来,你也赞成朕重新启用那头猛虎,去对付荒漠和草原上的野狼?”

    “微臣非常的赞同!北伐大军地统帅,非他莫属!”陆贽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暗自唏嘘道:还好、还好,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的角色存在。武元衡坐镇朝中掌管军事,怎么可能挂帅出征蛮荒之地?北伐不同于东征,需要在军事上有着极高素养的人才能办成事,武元衡显然还差了一点。李怀光,李怀光!他仿佛就是上天专门赐给大齐来对付外敌的!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已经不必多说。从朝中地政局上分析……李怀光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而且是触底反弹从头再来。不管他会倔起还是陨落,都不会对朝堂大局产生重大的影响。也正因为如此,李怀光出征之后身上也不会有过重地政治包袱。他轻松,皇帝轻松,满朝大臣和那些皇子、皇妃们也都轻松。只有一种情况,可能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情况----那就是李怀光北伐大胜而归,从此又风云再起屹立于朝。到时候,他李怀光还不把对他有知遇再造之恩的武元衡当作神来拜?这样一来,本来就是在军队里混过的儒帅武元衡,在军队里也会有势力支持。后宫的三脉人马,实力就均衡了。这也足以见得,皇帝现在仍然没有立后和立储之心。他要长时间的观察和比对,若干年后才会做出决定。

    萧云鹤目光深邃的看着陆贽,点头说道:“好,很好,非常好。”一连说出了三个好字。

    陆贽终于暗暗吁了一口气:“微臣何德何能,不敢受陛下夸奖。是陛下慧眼如炬才是。”他也终于领会到了,皇帝的用心是何等的深刻。他把李怀光留下来养马、训兵,除了军事上的需要,政治上的意图也是相当的明确。有这样心机独到而又目光长远的皇帝,大齐又何愁不能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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