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梅子酿如同烈酒,入腹火辣,孙钰怔怔地看着他,眼见着方圆越喝越精神,自己的一颗心霎时间就凉透了。
“师兄,你真诚待我,我自有感受。我也说句不当讲的,孙府业大,虽然可保一世衣食,但大丈夫行走世间,岂能偏安一隅?二丫曾经和我说过,她说你上山修艺就是为了带她离开孙府,给她更好的生活。”
方圆晃晃手中空碗,继续说道:“如今有这神药在,正是大好的机会,若是能够进入内门,怕是孙家嫡长也比不得你,世人也会更加尊崇,怎地你却放弃了呢?”
孙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缓缓道:“阿母去世的早,我和二丫自小抱团取暖,家里给我们的支度不多,积攒了好些年,才攒够了修缮入山的银两,可那时我已经不小的年纪了,错过了最好的修艺时机,而且,说来惭愧,我入山这四年功夫没多大的长进,但见识不少,我自知根骨实是一般,又常常静心不下,定是无法进入内门的。
“所以,明年五年修习期满,我就准备离开星云门了,到时候娶妻生子,红尘浮潜,只能如此。”
方圆问:“那师兄的本心呢?是想继续修行还是下山回乡?”
孙钰皱眉不动,合计半晌:“你说这修行吧,倘若真的能下定决心吃苦在先,享受在后,最终能得个道法大成,成神成仙也是美事,自然人人都想。
“可是仙途缥缈,我可从未听说谁最后就真的白日飞升了,大多数人还是要脚踏实地。
“这滚滚红尘倒也没什么不好,人间喜乐哀怒,多般精彩,放弃也是可惜……”
方圆心中暗暗叹气,又觉得好笑:‘分明是嫌弃修道清苦。’
人各有志,方圆也不再劝,便道:“师兄既已有了定论,我便也不再说啦。仔细想来,你说的也没错,人的一生哪里有什么摆在眼前的路可选,无非是被境遇所迫,要么便尽皆是内心的妄想罢了,回到故乡朝暮度日,也是好的。”
孙钰听罢摆摆手,方圆从未看到过如此深沉的目光,忧郁迷茫似沉沉月色,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浓黑:
“你这年岁懂什么人生呢?人人生而便带着使命,岁月不过是人们寻找使命的过程,有的人发现得早了,便早有定路,发现得晚了,便多是郁郁而活。
“你年纪轻资质好,自然应当多学本领,造福天下。
“说不得以后我也需要仰仗你呢。”
不待方圆说话,他又道:
“阿母不在了,二丫也不在了,我余下的人生多半就是像大河东去入海,只剩归途。
“你不知,我的使命便是下山,你也要尽早找到自己的使命。”
方圆心中有感,又觉得这位平日嘻嘻哈哈的师兄近几天有些e,估计多半是想念二丫了,自己内心也不由得一阵戚戚。
气氛变得沉闷,方圆不知道该怎么套出孙钰的神奇药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趁人家如此忧郁的时候再耍心眼儿,这是难得的善良。
就这么一会儿,方圆精气神更足了,无疑是梅子酿的功劳,于是,孙钰原本就苍白的脸,也更加苍白了,‘咔嚓’,听,心碎的声音。
‘难道我注定就是一事无成的人吗?保护不了二丫,害人还害不明白,如今经脉损坏,也无缘道途了。’
孙钰心中很恨,但他不知道到底该恨谁,其实他也明白,方圆等从刺史府活下来的人,不过就是他的出气筒,更多的,他还是恨自己的无能和无力罢了。
‘二丫,是哥哥没用。待过几天我把五行毒药都给他尝一遍,若他真就是天生百毒不侵,有化毒为功的本事,那就当做送他份大礼又何妨?’
“后日便是季末测验,明日我再多加几味药材与你。”
孙钰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方圆看着他落寞寂寥的背影,心里感叹:师兄真是大好人。
“师兄保重身体哇,换季时节,注意肠胃哇。”
孙钰遥遥听见,加快了脚步。
……
……
又到了隔天与小师姐切磋的好日子。
同上次一样,下了晚课,方圆先一步到崖边的演武场等候。
下午的时候,又干完一整坛梅子酿,导致他现在还在打嗝,晚饭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头顶无云,夏夜的星海格外明亮,即便没有点燃场周的火把,也能看清很远。
方圆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吹走几只过路的蚂蚁,盘膝打坐起来。
气海蒸腾,真气汩汩,随着他的意念被分化成三团,一团如白雾蒙蒙的五行真气最为庞大,余下一青一红两小团是木、火真气,下午的时候,方圆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裆中……
他想一手《清心经》,一手《弄焱诀》,以五行真气为驱动,不断分化两种灵力真气。
若是被任何一个修道中人看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疯子,这是不可想象的操作,但是,方圆不懂,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丝丝的分化,然后一心二用,同时运两种功法,便so easy的成功了。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喜大于惊:老鬼再也不用担心我的修习了。
此时他左手青、右手红,两团真气维持在手心,衣衫猎猎鼓起,四周两尺的范围内平地起风,还没爬远的一队蚂蚁瞬间被吹得四散分离,何其狗诶。
可如此修炼尝试的弊端便是真气的消耗特别快速,他这种状态只能维持数息,否则气海就要干涸了。
‘嗝~底子太薄,还得多打基础。’
他悻悻收功,望了望天,银河横亘夜空,煞是好看,勺子把似的七星特别明显。
‘嗝~古人不见今时月,明月嗝~也曾照古人,我嗝~算是古人还是今人呢?嗝~’
远远一袭淡青色的袍影走来,自是白飞飞。
他起身迎了两步,笑着抱拳拱手:“嗝~师姐来啦?嗝~可吃了吗?”
白飞飞没答话,微微皱眉看着他。
“师姐贱笑了,嗝~下午喝冰饮喝嗝~多了。”
白飞飞向前一步,单掌运气,纤纤玉手带着浓青色的光芒,朝方圆的脸上拍去。
方圆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躲都来不及,只愣愣地下意识退后半步。
白飞飞又瞬间手掌,俏立原地。
“师姐?何故调戏我啊?”
方圆被吓得不轻,然后呆子似的咦了一声:
“嘿,不打嗝儿了。”
“你刚才是说我调戏你?”
白飞飞半歪着脑袋,冷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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