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暂且把时间回溯到晁青、朱仝来找雷横的前一天上午,那时已是日上三竿,勤劳而又苦命的人为了生存已经劳作了大半天。
雷横依旧是宿醉未醒,旁边还有两个玉体横陈的歌妓。
他虽然是团练副使了,但是并没有多少带兵的经验,毕竟此前只是个都头。而且实权也都掌握在团练使手中,在州一级官府大员眼中,其实不过是把雷横当做一个高级打手罢了。
所以雷横一面积极钻营,和众官员搞好关系,想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一面也开始了醉生梦死的享乐生活,这辈子图的不就是权钱色么。
好不容易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还不得好好享受享受,每日里流连风月场所。济州城的娱乐业也确实要比郓城发达得多。
此时管家把他叫醒,说是太守贺太平派人送来请帖,邀请他中午前去赴宴。
雷横一听,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抢过请帖翻来覆去细细看了几遍,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雷横终于时来运转,要在官场上走运啦!
要知道,像他这种级别的官员一般是没有机会参加太守大人的私人宴会的。当然,像生辰宴这种宴会他还是参加的,但是这种大型宴会参加了又有什么用,根本近不了太守身边,一场宴会下来,连和太守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次贺太守送请帖来邀请他,说明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这说明贺太守准备和他雷横拉近关系,以为己用,收作心腹啊。
雷横喜滋滋地起床,哼着小曲儿,好好捯饬了一番。那张黢黑的脸也用清水洗了好几道。洗了个澡,确保身上的汗臭味和酒气不会熏到贺太守。拉碴的胡子也修剪了一下,这才穿上一件新衣,趾高气昂地前往贺太守家中赴宴。
参加宴会的就三个人,一个儒雅有气质的中年人——贺太平,一个一看就是诡计多端的谋士——贺太平的心腹高鉴,以及浑身江湖气息的雷横。
三人寒暄了一阵,贺太平对雷横嘘寒问暖,关心他来到济州城后吃的好不好,住的舒不舒服,和同事关系相处的怎么样,生活和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尽管来找他,他一定帮忙解决。
一通话把雷横感动得眼泪汪汪,当即向贺太平表忠心,感谢领导的关怀,生活没有困难,自己一定把工作做好。
贺太平也很高兴,说道:“久闻插翅虎雷横在江湖上的大名,在城中的这几个月表现,我也是看在眼里,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啊。”
“都是太守大人教导的好。”雷横一脸的谦虚。
“只要你好好干,本太守一定会记下你的功劳,不会埋没了人才。”
高鉴也在一旁帮腔道:“太守私下里常向我夸奖雷副将,说你办事可靠,能力又强,他一直都很看好你啊。如今济州团练使年事已高,怕不是马上就要腾出位置了,我常对太守说,雷横这人靠得住,这位子要是让他来坐,咱们济州城可就安全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太明白不过了,雷横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就差流出几滴眼泪了。
高鉴继续微笑着说道:“雷副将,大好前途就在眼前,你可要好好把握,莫要行差踏错啊!”他故意把行差踏错几个字的音拖得老长。
雷横只觉得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宴会氛围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冬天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一下扔进冰窖中,仿佛一个伪君子突然撕下自己那虚伪和善的面具,露出背后的獠牙。
他偷眼看向二人,只见高鉴还是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笑刚才还让人觉得温暖,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而贺太平似乎对他二人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在喝酒吃菜。
雷横脑筋急速飞转,小心翼翼地说道:“高大人说的是。我雷横必当一心追随太守大人,替太守分忧。太守说往东,雷横绝不往西。”
“好得很,好得很。雷副将忠诚可靠,太守最近正为一桩事烦恼呢,想必雷副将一定可以办好这件事,替太守分忧。”
“请太守和高大人吩咐!”
“近日,郓城县送来了一个造反的囚犯,叫什么宋江的,这厮之前是郓城县的押司,雷副将想必应该认识吧?”
雷横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我与那宋江虽是同县之人,但一向只有些公务上的往来,私下并无交情,所以对此人了解不多。”
“原来如此!”高鉴一副我完全相信你的话的样子。“那宋江果真是天生的反贼,闹了江州后又上了梁山,说起来那梁山贼首晁盖也是郓城县人,和宋江早就图谋不轨了。”
高鉴突然变换了语气,说道:“我听说雷副将和晁盖那厮交情不浅啊。”
雷横额头上早就已经有汗渗出来了,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不瞒大人,我此前是把晁盖那厮当成朋友,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自从他劫了生辰纲,上了梁山做反贼之后,我就与他断绝了往来,不再拿他当朋友了。”
“雷副将还是懂得大义,心向朝廷的人啊!”贺太守仿佛在夸奖一个小孩子一般。
高鉴对着贺太平说道:“是啊是啊。要不太守怎么会如此看重雷副将呢。不过我却有些担心。”
贺太平满不在乎地说道:“担心什么?担心雷副将会背反朝廷吗?”
雷横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但脸上还得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高鉴说道:“就算雷副将不拿他们当朋友,可谁知道这群草寇是怎么想的,万一他们找上门来,想拉雷副将下水,那可如何是好,决不能让朝廷损失这样一位干才啊。”
雷横忙离开席位,跪在地上,说道:“若是那梁山贼寇敢找上门来,我一定亲自捉了他们,献与太守。”
贺太平把雷横扶起来,口中说着“雷副将这是作甚,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再说咱们这是闲聊,不必如此。”
正当贺太平扶起雷横时,一个下人拿了个蓝布包裹进来,在高鉴耳边说了一通,又退出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贺太平问道。
高鉴一脸气愤地说道:“好叫太守知道。那孙孔目竟然私通梁山贼寇。这包裹就是梁山贼寇送他的银两,想让他与宋江暗通消息。我们的人刚刚将其拿获,从他家中搜出了这件脏物。”
贺太平也是怒不可遏,大骂道:“好个孙孔目,胆子倒不小。我看他是活腻了。高鉴,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查清到底是哪个梁山贼寇向孙孔目行贿,再查查这济州城里还有谁与梁山有瓜葛。查出来的人一个不留,全都给我杀了!把他们脑袋挂在城楼上,警告那些怀有二心的人。”
“遵命!”
雷横一看到这个蓝布包裹,心就提到嗓子眼了,这分明就是自己昨天晚上给孙孔目送银两的那个包裹。而据雷横对孙孔目的了解,此人绝不是个讲义气的,他若是被抓,肯定第一时间就供出了自己。
雷横忽然发现贺太平和高鉴看自己的眼光是那么意味深长,耐人琢磨。好家伙,原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鸿门宴啊,自己竟然迟钝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的背上已全是汗水。
酒席吃到这里,基本上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贺太平拉着雷横的手,显出一副关系亲密的样子,亲自将雷横送出来。
“我知道雷副将此前和晁盖是好朋友,但如今他们已是反贼草寇,雷副将心向朝廷,又是个聪明人,自然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一边是自己的江湖朋友,一边是自己光明的前途,到底该怎么选呢?或者说自己还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贺太平那句“把脑袋挂在城楼上”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这赤裸裸的威胁。
想要两头通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要么就彻底地舍弃梁山兄弟,利用这次机会向贺太守纳个投名状,从此以后一心跟着他混官场;要么冒着被贺太守干掉的风险,协助梁山好汉去救宋江,从此丢掉官职,落草梁山。
哎,我雷横怎么就那么命苦啊,好不容易在官场看到点希望,结果摊上这样的事情。公明哥哥你也是,既然落了草,就好好地待在梁山不就好了么,干嘛还要回来,这下好了吧,自己被抓受苦不说,还尽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不过雷横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仔细分析了这两种选择各自存在的风险以及自己能够从中获得的收益,他很快就在心里有了自己的抉择。而这抉择也彻底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虽然做出了选择,但毕竟无法做到两全其美,我全都要。所以心情还是有些郁闷,便去找了军中的朋友,大醉了一场,是以晁青来找他时他才刚刚睡下不久。
晁青进城的第二日一早,便又和朱仝来到雷横家中,而雷横也依旧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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