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储君,臣若非有切实证据,是不会把这么大的事情胡口乱说的。”李御史用宽袖抹泪。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为谏议大夫、为太常少卿、为此案所有枉死的冤魂,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臣以为太子殿下难当大任!”
“李爱卿的意思是,让朕废了太子?”攥着李御史递交上来的证据,皇帝脸黑得足以滴出墨。
“那依照爱卿的意思,储君的位置谁可以当得。”
李御史面色惶恐:“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重重放下手里的杯盏,木桌面与瓷器撞击发出一声沉重刺耳的响声,瓷盏杯底分离裂成两半。
“太子是君,即便处置臣下有错,也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李御史心下一跳。
这么大的事情,陛下还不准备废太子吗?太子殿下手底下沾的可是人血啊!不过想来也是,废太子后立谁?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半斤八两!
虽然按李御史所想,哪怕是落玉公主都比残暴不仁的太子好。
这么想他当然不能这么说,李御史深鞠躬,伤心切齿:“臣只是觉得,忠臣也得有明君赏识,才得以开创盛世,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陛下这样的明君才能让臣子们忠心耿耿,而太子殿下如此行径,会伤了臣子们的心啊。”
所以李御史能在皇帝面前谏言大小事情这么多年都没被贬谪,是有缘故的。
瞧瞧这一番话术,即便仍旧在坚持“太子做错了”这个观点,但至少婉转奉承了皇帝一番。
——虽然这事太子做错了,但是陛下你没有错啊。陛下你是明君,我是谏臣,我也是为了家国盛世,你可不能责怪我。
而最重要的是,皇帝确实吃这套。
李御史这种耿直的谏议大臣的存在,更让他像一个明君,指不定日后在史书上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更何况李御史并不是那种耿直到底,占着理时丝毫不会顾及自己言行的那种类型。
皇帝深吸一口气,缓声说:“爱卿的意思朕明白,这事情太子确实做的有些不像话,朕定然会让他给一个交代出来。”
“只是储君是国之根本,不能轻易更废,爱卿也要明白朕的难处。”
“太子是中宫嫡子,如今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朕正盼着来年得个小太孙——太孙平安健康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话李御史还能说什么呢?
皇帝摆明要维护太子,他总不能硬刚到底。
李御史只能拭泪,恳切请求:“陛下乃一国之君,所忧之事繁多,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太子的仁义之心不可失。”
“说句大逆不道的,太子若残暴成性,日后三皇子与四皇子殿下何去何从?朝臣百姓又何去何从?”
“自古以来君王暴虐失去民心以至国破的历史数不胜数,臣极是忧心,还望陛下念臣一片赤诚心肠的份上不要怪罪臣之失言。”
“嗯。”皇帝点头,淡道,“此事朕自然会处置。”
“时候也不早了,爱卿若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
皇帝出声赶人,李御史迟疑一番,还是离开了。
只希望陛下不要一时糊涂,包庇纵容酿成大错。
李御史离开后,皇帝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换太子呢,皇后的娘家王家势大,他也怕以后太子继位外戚干政。
但换成谁?钰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晟儿又太胆小,不堪为帝……三个皇子没一个可塑之才,真的是矮子堆里拔将军,令人头疼。
说起来太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朝中官员,他竟一点也不知道,也算是有本事了。
皇帝苦笑。
儿子在挑战老子的权威,他竟然还要为此感到高兴。
皇帝叹气:“徐益进,把太子叫来。”
徐公公心下一动,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是。”
他刚刚瞧着皇帝对李御史的态度,处处维护太子,还道陛下并没有为这件事生太大的气。
可如今已经这么晚了陛下还要让他去唤太子殿下,陛下的态度分明不像是表面上那般。
徐公公暗自思忖,然后亲自去传萧怀仁。
接到传唤时,萧怀仁本已经睡下,此刻闻讯他急匆匆披了件衣服,就跟着徐公公过来。
路上萧怀仁多次询问,又塞荷包又塞金锞子……徐公公却连连摇头,面露难色,什么消息都不透露给他。
他内心十分不安……这个时间点,父皇会有什么事情非要找自己?
刚进内殿的门,萧怀仁还没来得及行礼,就有个茶杯直冲冲飞向自己。
此举突如其来,他闪避不及,只感瓷制的物品在自己额间炸开。
萧怀仁的脑袋瞬间被砸出了个血窟窿,耳边嗡嗡叫,视线开始模糊,比起痛感倒是血迹下流的冰凉的感觉更甚。
他抬手去摸额头,摸到了一手的猩红的液体,这才开始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却不敢叫喊。能在这里用杯子砸人的,即使他没看清也能想到是谁。
他连忙直直跪下:“不知儿臣犯了何错,以至于父皇如此大怒。”
皇帝冷笑:“你还还意思问?!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萧怀仁真的不清楚。
他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情多了,哪里知道是哪一个。
萧怀仁抿唇:“还请父皇明示。”
只听皇帝说:“去年京城出现数桩悬案,作案手法相似,是你命人做的吧?!”
萧怀仁猛然抬头,心中又慌又乱。
怎么会!肖予凌办事他一向方向,六扇门和刑部都介入去查了,确实快半年都没查出什么。
现在父皇怎么会知道?!
萧怀仁眼里一瞬间的震惊太过明显,皇帝快被他气死了。
要做就做的干净些,藏头露尾巴的,都让臣子抓住明确证据报到他这里来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还没死呢,太子就迫不及待视律法为无物,来挑战自己的权威?!
皇帝一边高兴于自己的储君长了本事,一边又对此感到不安与防备。
——若是再长些本事,是不是还要开始抢夺他身下的位置?!
想到此,他又开始生气:“你要是庶民,一命抵一命,数数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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