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寅已是心燃怒海,烧得烈烈:“你是该死,五皇子难受这么久你都未察觉,将徐氏拖出去,杖毙。李煊革除太医之职,赶出宣明城,永不再用!”
沈妃看了灵贵人一眼,忙道:“皇上!纵使五皇子的病是因奶娘一时疏忽导致的,可灵贵人手上这镯子却是妧妃亲手所赠,抵赖不得!”
她话锋一转,睥睨林清萸道:“况且,妧妃行巫蛊之术诅咒五皇子,乃不争之实。”
皇后斥道:“灵贵人一面之词,怎可充作证据?沈妃莫要信口雌黄。”
沈妃淡淡道:“臣妾是不是信口雌黄,等李公公搜宫回来便可分明。”
皇后无视,转而关怀起座下的两人:“妧妃,瑾妃,你们先坐下好好歇息。”
“是。”两人应声,慕娉婷额上略有冷汗冒出,眼神游移不定。林清萸则松了口气,面上气色稍缓。
未几,搜宫的宫人前来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等奉命搜寻各宫,在妧妃娘娘的屋角下发现了埋藏的布偶,上面写着的正是五皇子的生辰八字!”
玄寅面色一沉:“拿上来。”
李峭上前几步端过盛放布偶的托盘,上面一只被泥土污染得白色布偶,用针线歪歪扭扭地缝上眼睛和嘴巴,背后则是写着五皇子生辰八字,而布偶周身皆插满银针,尤其头部插针最密。
皇后惊讶道:“妧妃,这布偶是在你宫中搜到的,你怎么说!”
林清萸上前几步,跪下道:“臣妾不知。”
玄寅将那布偶扔在林清萸面前,怒道:“你自己看!”
那布偶脏乱破败,上刻着五皇子生辰八字,已是难以抵赖。
本来林清萸想的是让这布偶沾染栀子花的香味,借灵贵人之手送栀子花给慕娉婷,以此令慕娉婷担上故意诅咒五皇子陷害于她,如今这布偶埋在土中这般久,气味早已消失了。
她拾起那只布偶,皱眉道:“敢问李公公,这布偶您是如何发现的?”
李峭道:“奴才等搜查延禧宫时,在侧殿的屋角下方发现有新翻的泥土,奴才怀疑,便命人向下挖去,于是便发现了这只用来诅咒的布偶。”
玄寅大感失望,半晌说不出话来,“妧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清萸却从中找到了线索,立刻怀疑起来:“侧殿的屋角?皇上,这不可能!臣妾若是做下这不能见人的事,又怎会把布偶埋在如此招摇的地方惹眼?”
她转而看向灵贵人,声音放缓:“之前灵贵人到臣妾宫中请安,说是想看延禧宫中的芙蕖池,待了半个时辰方行礼告退,可事后臣妾询问打理芙蕖池的小棠,她却说却并未发现灵贵人。”
皇后恍然大悟般道:“那这期间灵贵人究竟做了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林清萸微微笑道:“其实要查证也简单,只需将臣妾宫中的小棠叫来询问,便可知灵贵人当日有没有到芙蕖池,若是没有,只能向灵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询问了。”
玄寅沉吟片刻,道:“传小棠!”
小棠到后,林清萸便问:“哪日灵贵人来延禧宫要赏荷,你可看见灵贵人到芙蕖池了?”
小棠思索了会,接着摇头道:“奴婢当日并未发现灵贵人到芙蕖池,不过奴婢当日经过侧殿收拾工具,看见灵贵人站在迎春花旁赏花。”
灵贵人立刻辩解道:“皇上,小棠是妧妃宫中的人,自然会帮妧妃说话。”
皇后问道:“那除了这些,小棠你还看见什么了?”
小棠想了半晌,抬头回道:“对了,奴婢当日捡到一条玛瑙项链。”她从袖中取了出来,项链散发出一股栀子花的味道。
皇后道:“这栀子花的味道如此浓郁,显然是佩在身上许久了,妧妃,这可是你的东西?”
林清萸回道:“皇后娘娘,臣妾宫中的栀子花前些日子便已尽数送给了灵贵人,宫中再无这种香味的花。”
皇后嗔怒:“那就只能是灵贵人了!”
灵贵人本想辩解,可又想到纵使拉慕娉婷下水,皇上也不会信他宠爱多年的妃子会这般冷血,那这件事就只能是自己做的。
索性,她只当那些栀子花是自己收在宫里,跪下叩首道:“皇后娘娘,这只布偶的确是嫔妾放的,这项链也是沾染到嫔妾宫中的栀子花的香味,不慎丟在延禧宫的。”
皇后冷眼看人,不怒自威:“那事情就很明了了,灵贵人,你胆子不小啊。”
灵贵人不慌不忙地正起身,泠泠道:“这项链是嫔妾的,布偶也是嫔妾埋在延禧宫的,可嫔妾做的这一切却都是由妧妃娘娘指示的!原本,妧妃娘娘想借嫔妾之手陷害瑾妃娘娘,还让嫔妾带香花故意到瑾妃娘娘的寝殿,让花香沾染在屋里,可嫔妾实在不愿害人!所以,就将布偶埋下,让泥土稀释了香味。”
“灵贵人说的这话你自己可信么!”正此时,常绣茹带着一名宫人走了进来,她不屑地睨了灵贵人一眼,道:“皇上,臣妾特去灵贵人宫中查验,发现这小太监鬼鬼祟祟抱着一个盒子,将他拦下后便发现了一件东西。”
玄寅已有些不耐:“什么东西?”
常绣茹朝那宫人呵斥:“你自己还不说明白?”
那宫人连连点头,把怀里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对与灵贵人手腕上相同的镯子,只见那宫人将盒子奉上,颤抖着嗓音道:“奴才小虎子,是灵贵人宫中负责打扫和砍柴的,半个月前主子吩咐奴才到宫外打造两对镯子,一对要足斤足两的乌金石打造,一对用蜜蜡打造。如今奴才手中的,就是用蜜蜡加上颜料制成的镯子。”
玄寅掂起那对玉镯,分量极轻,果然是蜜蜡打造而成。
他问道:“灵贵人为何吩咐你造这两对镯子?”
小虎子朝灵贵人看了眼,浑身打了个激灵,怯怯开口:“因为、因为主子说和瑾妃娘娘在做一件大事,要奴才务必尽心,至于是什么事,奴才实在不清楚。”
玄寅面色变冷,像两柄利剑直朝灵贵人身上投去,灵贵人已是百口莫辩,将手藏进了袖子中。
沈妃却听见了这话的漏洞,联合上面沫儿所做,立刻质疑起来:“不对!皇上,若这玉镯都是灵贵人派小虎子去的,那钥匙为何又在妧妃的贴身宫女沫儿手里?可见小虎子多言不实。”
沫儿也明白过来了时局,将计就计道道:“皇上,前些日子灵贵人来延禧宫找我们娘娘谈话,特意展示了自己手上的镯子,之后奴婢便在桌子上发现了这钥匙,却不知竟是灵贵人来陷害我们娘娘的东西!”
沫儿这样倒打一耙,却是让灵贵人始料未及。
灵贵人已面色大变,指着沫儿震惊道:“你说谎!是谁指示你这么说的!那镯子明明就是妧妃娘娘赐的,什么时候变成我让小虎子去打造了?”
这蜜蜡做的镯子,其实是林清萸赠予她的,而乌金石打造的镯子却是她让小虎子出宫所造,就是为了能一举拉林清萸下水,可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小虎子竟反咬她一口!
这一切,定是常嫔在背后指示。
她死死瞪着常绣茹,不甘心道:“常嫔娘娘说看见嫔妾宫中的小虎子鬼鬼祟祟,那嫔妾倒要问问,常嫔娘娘是在什么时候看到的小虎子的!嫔妾可并没有嘱咐他做这些事,他又怎会将镯子带出来!”
常绣茹惊讶道:“这么说,这镯子真是你命小虎子打造的了?”
灵贵人咬牙道:“常嫔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清萸此时忽道:“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想了这么久,也始终未想明白灵贵人为何要诬陷本宫!”她转身朝玄寅跪下:“皇上,臣妾和瑾妃姐姐今日被灵贵人挑唆,闹的这般田地,您一定要为臣妾和瑾妃姐姐做主啊!”
慕娉婷也回过神来,费力牵扯嘴角挂了抹笑意,附和道:“臣妾也未想到,灵贵人为陷害清萸竟不惜使出苦肉计!还害的臣妾误会了清萸,灵贵人实在不可饶恕!”
玄寅的话语已无半分温度:“你二人先回座上休息。”
灵贵人难以言喻,满脸痛苦地望向慕娉婷:“瑾妃娘娘你!”
见事情已然定局,皇后轻声朝玄寅问道:“既是灵贵人自作孽不可活,那么皇上,这件事是否到此为止?”她向两边的宫人看了一眼,暗示将灵贵人带下去处置。
玄寅抬手道:“慢着,朕还有事要问灵贵人。”他缓步走向跪在地上深深垂头的灵贵人,道:“你究竟是何人引荐?”
灵贵人微微一怔,接着抬眸道:“是…是…瑾妃娘娘!”
慕娉婷骤然大惊,连手上的茶盏都拿不稳,“灵贵人你胡说什么?本宫之前从未见过你!你死到临头,莫要来诬陷本宫!”
灵贵人眼神坚定道:“皇上,真的是瑾妃娘娘!臣妾和妹妹本是乐坊中人,因臣妾的妹妹犯了事被瑾妃娘娘惩戒,罚入了掖庭,还以臣妾妹妹的性命要挟臣妾为她做事。”她紧紧闭上双眼,用力往地上磕了下去:“臣妾知错!但请皇上饶恕臣妾的妹妹!”
慕娉婷已是气的捂着胸口,断断续续道:“你为何要诬陷本宫!”
灵贵人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咬紧牙关,声如泣血:“臣妾出身卑微,只得听凭各宫主子的话形事,毫无半点自由可言,臣妾也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今日,愿一死谢罪,换得皇上宽恕臣妾的妹妹。”
说罢,她口中暗暗用力,咬断了自己舌头。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蜿蜒成红色的河流,她痛苦地皱起眉头,连声音也未发出一声,重重地昏倒在地上。
除玄寅外,众人吓得唏嘘起来。
林清萸上前探向灵贵人的手腕,片刻后道:“还有救,只是因为剧痛晕厥,皇上?”
玄寅目光始终是冷而无情的,如同一把月光下锋利而寒凉的刀笔直地砍落,细细地刺入皮肤,割破内脏,直到他望向灵贵人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才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之后不再多言,径直甩袖离去。
灵贵人嘴上虽是说着以死谢罪,但“咬舌自尽”其实也不一定会死,反而会令人受到难以忍受的剧痛直至昏厥,而灵贵人也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当着玄寅的面控告瑾妃是死路一条,所以断舌自保,她以后再不能乱说什么,对她自己来说反而更安全。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今日这场闹剧让诸位妹妹都累了吧?各自散了回宫休息吧,至于灵贵人……”
林清萸抬眼一望,对上了皇后的视线。
皇后见此,仍决绝道:“灵贵人犯下诸多恶行,死有余辜!待会本宫便会命人将灵贵人的尸体抬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以儆效尤!”
众人闻言,不禁打起了寒战,纷纷行礼告退。
待人都走尽,只有林清萸留了下来。
皇后回到座上,打了个呵欠:“本宫片刻后去请太医,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吧。”
林清萸却是看着灵贵人的手腕,手下朝关节处微微发力,直接将灵贵人那纤细如竹的手腕生生地挫断了,皇后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咯噔”一声,灵贵人另一只手的手腕也是如此,骨头弯转,紫红色的皮肤如同渗血,十分醒目可怖。
皇后震惊地抬手掩唇,吸了几口冷气,感到背后发凉:“灵贵人已经这样了,妧妃你怎么还?!!!”
林清萸做这些事时,自己何尝不心惊肉跳,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害怕,解释道:“手不能写,口不能言,这样才是真正的安全。”
皇后满目惊讶:“你竟然对灵贵人有恻隐之心……”
林清萸此时却忽然朝皇后叩拜,郑重道:“灵贵人已经残废,若是出宫后恐怕也难以生存,臣妾恳求皇后娘娘将灵贵人移去锦寒宫,了此残生。”
“你知道本宫…?”皇后话语一顿,无奈地端起茶盏轻呷,“灵贵人也确实可怜,本宫就给她一个活命的后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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