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新晋宫嫔到凤仪宫参见皇后与后宫嫔妃的日子。

    林清萸起了个早,梳洗完毕后,菱巧问她想作个什么样的装扮。

    “清新淡雅些便好,不可太惹人注目。”

    菱巧会心一笑,“是,奴婢明白。”一边为她梳着发髻一边从首饰盒中挑着美观得体的发饰,“小主美貌,是不想太引人注意。”

    林清萸浅浅一笑,她说的既对也不对,如此隆重的日子,必然是百花齐开争奇斗艳,安分地做最不起眼的那个,总比做出头鸟要强的多。

    凤仪宫宸月殿,林清萸与众秀女皆早早地到了,各嫔妃在后陆续进来,按身份位次坐在两侧,安静无声,殿内各香杂揉形成一袭香风,飘然鼻下,却是沁人心脾,各香气并无冲突。

    林清萸被这光景有些吸引,不免又用鼻轻嗅几下,忽吸入一股浓烈刺鼻的奇香,听外几阵密密的脚步声,一阵酥懒醉人的声音闯了进来:“皇后还未起么,看来本宫来的不算晚。”

    话音刚落,只听中堂之上细碎环佩叮啷,一声看似玩笑又略带威严的声音传出:“敏妃妹妹既是来了,自然都不算晚。”

    除敏妃外的众人闻声,皆跪下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敏妃只一同作着请安礼,嘴上紧闭,并无开口的意思。

    皇后似未看见,一身绣赤凤描金云吉服说不出的沉稳华贵,只淡淡挂笑道:“平身。”

    皇后身边的内监刘喜善又领着新晋宫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礼后,吩咐内监赏赐礼物,底下又听见一连串的谢恩声。

    刘喜善伸手引众新人到敏妃处,皆喊道:“参见敏妃娘娘。”

    敏妃端坐于座上悠哉地品了一口茶,茶方饮下,才绽着嘴角的笑朝下说:“各位妹妹免礼吧。”

    圣上登基这些年,除皇后外的高位妃仅敏妃一人,也是前两年送来和亲的公主,阿史那姗,自来后便被皇恩专宠,早早地封了妃位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地位尊崇,无人敢争其锋芒。

    至于妃位以下,有两个嫔位,泠嫔半年前小产不能再生育,一直都是郁郁寡欢无心恩宠,而吉嫔入宫后便因顽疾不愈一直养在自己宫内,圣上也再难记得这号人,难以成事。

    纵观整个后宫,局势一目了然。

    一众新人行完礼后,敏妃摆弄着手中玉如意,漫不经心地问了句:“皇后娘娘可知选秀那日据说有一位慕妹妹,颇得皇上心意,如今可在?”

    皇后扬眉,颇具玩味地慢慢道:“哦?毓贵人的父亲在皇上身边得力,在京中早早置办了府邸,自然是不会晚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谈论皇后稍一转动,矛头指向了最晚来此的敏妃不说,还强调了毓贵人的家世,言含“毓贵人之父在皇上身边得力,其女受宠只在咫尺”,为其施压。

    敏妃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半露贝齿接话:“当然,新晋宫嫔可都是要见过皇后娘娘与宫中姐妹方全规矩,自然不能晚到了。”此话说罢,转动眼眸朝下放了些眼神,“慕妹妹?怎么,宫中礼仪还没学全么。”

    慕娉婷心中一颤,一时出了神,竟未察觉敏妃方才问那声“慕妹妹”时自己便要先行礼应声,已中一计,连忙下跪行礼:“嫔妾参见敏妃娘娘。”

    行礼时,慕娉婷飞快地往敏妃脸上掠了一眼,只见高鼻挺翘,眼窝深邃如星谭,眉黑而密,而一身绛紫色团簇衣衫艳丽无双,手腕处一对牡丹花纹的金镯更显华贵,的确让人相形见绌。

    要知慕娉婷算是新人里最出众,也是最识礼的,她都能被这么轻巧地挑出错处,看样子必是要被敲打了。其余妃嫔见状,心中都虚寒不已。

    皇后看着有些不忍,便打圆场道:“毓贵人才入宫不久,妹妹也不要太过严苛。”

    敏妃渐渐收了脸上笑容,“本宫只是开个玩笑,瞧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去扶了毓贵人起来。

    皇后表情稍缓一些,续而温和道:“各位妹妹都如此懂礼识仪,想必很快就会明白宫中大小规矩,以后同在宫中都要尽心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之余,更要德行合一,和睦相处才是。”众人皆恭敬回了“是”。

    刘喜善此时又道:“太后近日身染风寒,已传话不必再去”皇后神色一凝,又很快舒缓过来,朝下浅笑:“如此,诸位妹妹也累了,跪安吧。”

    众人又谢了礼,纷纷退出宸月殿。

    回宫路上,林清萸发现头上一支珠花不见,便叫沫儿回去找寻。

    她四处寻着慕娉婷,见远处一抹乳白色绣蓝楹花的衣裙,身姿神似,加快步子与人走到一起,关心道:“慕姐姐没事吧?”

    慕娉婷一副愁容,郁郁不快,见了林清萸,仍愁眉微蹙不能舒展,无奈地别过头去叹了句:“好妹妹,你可见这宫中的厉害了?”

    林清萸怎会不知,但这也只是皮毛罢了,早听闻后宫中险之又险不能轻心,可却还是能无端被高位宫妃鸡蛋挑出骨头来。

    她虽也心绪杂乱,却还是宽言安慰:“只是还不够仔细罢了,姐姐宽心,现在言说其他还为时尚早。”又弱弱问了句:“怎没见常姐姐呢?”

    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且不说如今自己在慕娉婷心里是否算得上姐妹,她本身便知三人关系的尴尬,如此一句实在多余。

    慕娉婷并不在意,听后反而神色缓和一些,微微勾唇扯了个笑,“常妹妹是说要晚到一两日,至于具体是何缘故我也不清楚。”

    “原是如此…”林清萸声音渐低,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随人一同前行。

    她望着地板理石青色丝络,如云玉上四散的蔓枝,泰抬脚无复地踏过去,闲散无聊,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你这该死的贱婢,究竟是哪个宫的?!”一声霹雳般尖厉的声音划过长廊,林清萸与慕娉婷皆回顾,见一宫女正跌跪在地上被敏妃身边的宫女掌嘴,霹雳啪啦地巴掌下去,那被打的宫女脸上早上血印连叠,仍一声不吭。

    菱巧神色陡变,凑到林清萸身边道:“小主,那好像是沫儿…”

    慕娉婷觉此事对林清萸不利,劝道:“一个宫女罢了,忠心倒是好的,妹妹可千万不要过去求情。”本还想说指派自己一个宫女转去她宫里,谁知她一改往日柔弱姿态,身形一晃,竟已走到敏妃面前。

    林清萸先是行礼,接而深吸一口气道:“敏妃娘娘息怒…”话音未落,已是有些颤抖,“不知这宫女犯了什么错…”

    敏妃神色不悦,皱眉白了她一眼,“林答应,这是你宫中的奴才么?”

    林清萸低头诺诺:“是…”

    “这个贱婢没长眼睛在宫里乱窜,冲撞到了本宫,很是没规矩呢。”敏妃说完,叫宫女停了手,倪了林清萸一眼,想看看她如何交待。

    此时,慕娉婷也赶了过来,“敏妃娘娘息怒”这几个字还未说完,就被敏妃一句:“本宫教导林答应,你凑什么热闹。”怼了回去,缄口不言。

    林清萸忽然直起身了,走到沫儿面前横眉狠狠地甩了几个巴掌,口中连着怒斥:“谁叫你冲撞娘娘!我平日教你的都忘干净了是不是,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沫儿被打的涕血飞溅,粘到林清萸的手上、袖上,手里还死死握着那只珠花,口中含着血水忍痛吐出求饶的几个字:“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敏妃此时轻笑几声,看上去心情很好,“你是该死,只是你贱命一条还要脏了自己主子的手,岂不晦气。”接着颇赞赏地看了林清萸一眼,出声阻止道:“好了,自己的奴才自己回去处置就好,林答应很会管教,这贱婢交给你本宫放心。”

    林清萸立刻停了手,稳着声音回道:“娘娘谬赞。”

    敏妃并不回应,收了眼神慢慢向前走了,等一众宫人走完,沫儿突然抽泣道:“奴婢多谢小主救命之恩!”

    她很聪明,知道林清萸若求情敏妃不但不会饶过她,还会因此记恨,索性闭上嘴让敏妃训诫,过几日忘了,也怪不得谁的头上,只是没想到林清萸竟肯为她这般。

    此时林清萸气力卸了,身形一晃往前踉跄几步,自己勉强站住脚跟,已是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了。

    慕娉婷见状忙上前扶住,用帕子擦着她手和袖上的血污,“清萸,你可知道方才你若行错一步,敏妃会如何?”又叹了口气,叫画月扶起沫儿,“罢了,快先起来吧,晚些我再去找你。”

    夜里,林清萸叫菱巧去帮沫儿上伤药,多安慰几句,草草用了些膳食,怀着一肚子忧思无处宣泄。

    听得门外一阵声响,慕娉婷已换了一身服饰过来,探头问道:“妹妹还没睡么?”

    林清萸淡淡一笑:“经这些事一闹,想来姐姐与我都难以入睡…”

    慕娉婷点了点头,与她坐在一起,叫画月将一个锦盒打开放到桌上,从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与她对了视线才道:“宫中生存艰难,若不思虑周全贸然行事,只怕还未立稳脚跟便当了他人的垫脚石,清萸,你可信我?”

    林清萸已想到什么,微睁了眸子问:“姐姐想说什么?”

    慕娉婷继续说:“这张药方是我花了银子从太医院求的,可以使人脉象上显出病症,日后缓解也不会留了病根,只用来暂避恩宠,妹妹可要与我一同用了?”

    如今,宫中局势不明,想静观其变又不早日出头,这或许是不二良方了。

    林清萸眉头微锁,又缓缓抬眸对上慕娉婷的视线,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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