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卫民麻醉药效一过，痛感就来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他是从牛蹄子底下捡的一条命，刚才还庆幸活着，现在恨不得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死了就感觉不到痛了。
牙齿都要咬碎了，指甲都要抠烂了。韩大嫂就坐在他身边，却爱莫能助。
许久许久之后，不知道是韩卫民麻木了，还是真的不痛了，他居然破天荒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窗外漆黑一片，房间里亮着灯。这是韩卫民第一次看见这么亮的灯，感觉晃眼地很。
身体下方的位置，一个男子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在读。
韩卫民只在小四九天的宴席上见过林阳一面，这么久都忘记了，就觉得陌生地很。
“你是谁？我媳妇呢？”
林阳收起书，俯下身来说:“我是大凤的舅舅，大嫂在外面休息，我替她一会，你有没有什么需求，有没有想尿尿？”
韩卫民的黑脸泛红，虽然都是男人，可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暴露隐私部位，原谅他真的放不开。
“你叫她过来好吗？”
林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需求，又不好意思让他帮忙。
“大嫂刚睡下，一起来又睡不着了。都是男人没什么丢脸的，我帮你吧。”
林阳去取了脸盆，在韩卫民别别扭扭地配合中，解决了三急之一。
韩卫民这个时侯有点埋怨他爹了，亲儿子住院，你好歹来帮一把，让弟媳一个娘家兄弟伺候，怎么也觉得不合适。
何况他和林溪关系并不融洽，还有点小冲突。
韩之余刚六十出头，不是重体力活他是能做的，要是今天他在，韩卫民能这么尴尬吗？
韩卫民还不知道，他老爹和两个侄女拒绝掏钱救他的命，他已经从那个家被除名了。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
加点小花絮，以后我会时不时地交待一下。
山谷深处的两间茅草屋内。
五十多岁的男人哼着吕剧，品着小酒，不说红光满面吧，看的出来心情很好。
有几分丰腴的六十岁老太明显消瘦了许多。这也难怪，在家里有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家里外头的根本不用她干。可是在这里就不同了，这个男人养了两头猪，十几只鸡，天不亮就得起来煮猪食，然后喂鸡喂猪再做饭。做的不好吃做的慢了还要挨打，老天知道，她凌晨一点才睡着好不好？！
她已经六十了，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和需求了，光活不够她累的，还要干别的。
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老太被骗过来已经二十多天了，她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儿子孙女有一天能出现在门口，能把她接回去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小日子，最好把这个臭男人抓起来，下大狱，谁让他整天折磨她。
可是这么久了，她想见到的人一个也没有见到，是他们不需要她了吗？不想要她了吗？
亏她对两个丫头那么好。
难道是老头子嫌弃她？都六十岁的人了，将就将就过吧。
“过来……”男人在向她招手。
老太太不由自主打寒战，这都是五月了，感觉还是那么冷。
老太太磨磨蹭蹭过来了，被男人一个牵手差点拽趴下。
“来，喝酒。”
咦？男人这么好心？平日里吃没有她吃的，喝没有她喝的，今天日头打西面出来了？
“喝了。”男人摁着老太太的头，这不是喂酒，这是灌酒。老太太没尝到酒的甘甜，只觉得嗓子辣的冒烟了。
女人大多是不胜酒力的，老太太又被强按着喝了几杯，人就犯迷糊，最后干脆醉死了过去。
男人锁上门出去了一趟，不到一个小时回来了，后面跟了一个老男人，院子外面多了一个小推车。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太太因为年龄的关系，已经不值钱了，一个大活人，卖不到人家一个月的工钱，三十块成交。
后来的那个老男人把老太太往手推车一绑，已经人事不知的老太太，就莫名其妙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等两个人走后，老男人又点了点手中的票子，感觉不过瘾，又就着酒瓶子竖了两大口，还意犹未尽。
人带过来的时候，他是一毛没花，转手得了三十块，还白得二十多天的免费劳动力，怎么想也觉得赚了。
要问他为什么转手了呢？他本身就不富裕，再多供养一张嘴，吃的比家里养的猪还要多，说实话他真的吃不消。
那他还不如省下粮食多喂头猪。
老太太的故事暂且交待到这里，过几天有新情况我再接着交待。
※
韩卫民是第三天下午排的气，这就代表着他能吃东西了。遵照医嘱，韩大嫂拿着粮票和钱，打了一份米汤。
现在只能吃流食，过两天就能吃点面条之类的软食。
韩卫民昨天还在想，他爹还要照顾两个孙女，实在是不得空；今天又不这样想了，晚上不得空，白天空不出来几个小时？哪怕过来看他一眼，他心里还能好受点。毕竟，八竿子打不着的林阳照顾了他两个晚上；毕竟，他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韩卫民第一次发出了灵魂拷问:在他爹娘面前，他是谁？他究竟算个什么？
韩卫民估计他这次手术肯定花了不少钱，韩大嫂的脸上是麻木的，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再住个一两天，咱们出院吧？”韩卫民小心翼翼地和韩大嫂商量。
“怎么？想你爹了还是想你侄女了？要不我把她们喊过来，伺候你两天？”
韩卫民没想到一直温和的媳妇说话带刺，说实话他很不适应。
“这不住院要花钱，咱不如回家养着。”
“没事，记在你家帐上，回去我问你爹要。”
韩大嫂也就是故意怼韩卫民几句，回去要？她是比别人多长个脑袋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从那家人身上抠几个子出来？
“那俺爹……没给你凑点钱？”
凑点救命钱？！
“你要不相信，你去问问卫东，那天他亲自去的，你爹和你养的那俩狼崽子，给你出一分钱了没有？”
【作者题外话】：韩卫民现在对老宅还有幻想，他不相信他爹会抛弃他，慢慢他会打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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