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文阿姨桌上的相框里的照片，是文哥哥吧？”
陆云深脑中，小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看过去，文亚娟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木质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自己的儿子，文天宇的合影。
文亚娟90年代初就离婚了，一个人把儿子带大，十分不容易。
“小雪，你怎么会认识文哥哥？”
“爸爸，你忘记了？今年年初，厂里办的元宵晚会，文哥哥还抱过我看灯呢！”
陆云深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是天宇吧？都长这么大了？”陆云深望着桌上的照片，寒暄道。
文亚娟一听说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脸上多少露出了些笑意。
她拿起桌上的相框，点点头说：“上个星期拍的。”
“一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上初中了吧？”
“初二了。”
“初二了，学习也该紧张了……”
就这样，陆云深跟文亚娟，聊起了小孩。
当他说道，年初厂里办元宵晚会的时候，文天宇还抱过小雪看灯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
文亚娟知道，陆云深又想起了女儿失踪的事情。
同样作为父母，文亚娟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文姐，我不是矫情，就是说到这吧，心里难受……”陆云深摸了一把鼻子，继续说道，“你可能知道，小雪的事，让我们整个家都……支离破碎……”
“听说，你老婆离家出走了？”
陆云深点点头。
“是我对不起她……”陆云深指着桌上的方案说，“对了，这其实是我上半年写的，为厂里提质增效的方案，可是小雪一出事，就耽搁了。”
“我是想，我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得好好正干起来。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
陆云深脑中，响起了小雪的声音。
“爸爸，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硬了吧！煽情还没到位，怎么又提你的方案了！”
“哎呀……糟糕……”
不过，文亚娟却沉浸在对陆云深一家的同情之中，也没觉着陆云深这话题转得有多硬。
“小陆啊，你这个方案我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确实是个好方案，我们应该配合。”文亚娟说，“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也确实增加了我们质检部同志的工作量。”
“现在是在你们2车间试行，要是以后在全厂推广，那这个工作量的增加，可不是一点两点。这些，我也是要考虑的。”
“再加上，这……厂子里传的一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我担心，女同志们不愿意下到你们车间里去。”
“文姐，那些流言蜚语的，我陆云深今天可以向您保证，我绝不是那种人！”陆云深义正辞严地说道，“我进厂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看着我工作也有7、8年了，我相信这基本的判断，您是有的！”
文亚娟点点头。
确实，陆云深之前在她的印象里，是个不错的小伙。
“另外，关于工作量增加的事情。其实，这是一个误区。”陆云深继续说道，“我知道在以前，如果产品出厂质检的时候出现问题，整个质检部都要通宵达旦，将同批次产品全部复检。”
“现在，如果能够在车间内发现问题，就能够提前将问题锁定在某个车间，而不用把全厂的同批次产品进行复检。实际上，是降低了你们的工作量的。”
文亚娟一听，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她心理清楚，陆云深说得没错。
其实，关于质检部为了复检而通宵加班的事，是之前段琴琴来家里找颜桂霞聊天的时候，抱怨出来的。
刚巧，被陆云深听见了。
他暗暗记住了，也写进了这一次的整改方案之中。
“照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文亚娟寻思了一下说道，“这样，今天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了，这个事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组织科室的同志们，再商量一下，你看行吗？”
“好嘞！那真是太谢姐了！”陆云深连忙拱手鞠躬。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行大礼了，这都是为了厂子能够出效益嘛！”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云深从文亚娟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质检部的女工们排着队下楼。
他们看见陆云深，一个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陆云深也没有办法，这好事不出门，谣言传千里的，就这么招吧。
这时，段琴琴从后面走了过来，从陆云深的旁边，绕着走了过去，头也没回。
陆云深心想，这个小段，怎么说也是个熟人，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呢。
回到2车间，大伙都已经下班了，只有沈川仁还在办公室里没走。
这是他几十年的老习惯了，要等到车间里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他最后再检查一下设备和电路。
看见陆云深回来了，他便把他叫住。
“小陆，你回来了？”
看着沈川仁招呼自己，陆云深便走进了沈川仁的办公室。
刚进门，陆云深就看见了沈川仁桌上的一份任命书。
那是任命许福灵为2车间，车间副主任的文件。
看来，下午在陆云深出去找文亚娟的时候，厂里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并且全车间都已经通报过了。
沈川仁看着陆云深盯着桌上的任命书看，便随口说道：“反正你也知道了，就是从明天起，许福灵就是咱们车间的副主任了。你是整改小组副组长，以后你们要在工作上好好配合，别总是对着干。”
“行！这个我听您的！”陆云深憋着气说道，“只要他别给我使绊子就行！我是不会主动去招惹他的。”
“那就好！就要你这句话了！”沈川仁说完，又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递给陆云深，“厂里的公告看了吧？”
陆云深点点说道：“看了，那个转评工程师的吧？”
沈川仁指着那份文件说：“咱们车间，全指望你了，你要是能够评上工程师，那可是我们整个2车间的脸面了！”
“这个是参评的细则文件，你拿回去仔细看一下。我看依照你的条件，评个助理工程师应该没有问题。”
助理工程师？
本来陆云深觉得，依照自己的技术能力，怎么说也能够评个工程师，也就是中级职称。
可是，为什么老沈说自己差不多评个“助理工程师”呢？
他接过文件，又仔细地扫了一下。
文件的第一页，跟厂里公告栏上的内容差不多。
他直接翻到第二页，找到了助理工程师的评定要求。
那上面写的是：
……
大学本科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1年以上。
大学专科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3年以上。
中专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5年以上。
高中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7年以上。
初中以下学历人员，从事专业技术工作十年以上，同时应具备员级职务。
……
想到自己是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差不多有10年了。确实刚好够这个助理工程师的评定要求。
他再往下看，就看见工程师的评定要求。
如果是高中毕业，得参加工作15年以上，担任助理职务4年以上。
看到这，陆云深多少有些失落。
沈川仁看出了陆云深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慢慢熬吧，好在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次，他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高中学历，是多么地低人一等。
在以前，颜桂霞总嘲笑他是高中学历，他都从来没放在心上。
反正自己是厂里的特级技工，技术骨干。
他总是说，那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到他们车间，都要喊他一声陆工，叫他一声师父。
可这一次不一样。
当他看见那些硬性的要求，白纸黑字地写在文件上的时候，才感觉到似乎有一道他完全无法逾越的深深的鸿沟，摆在他面前。
他的耳边，又仿佛传来了颜桂霞平日里那嘲讽的声音。
“你个高中学历……”
陆云深脑中，小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看过去，文亚娟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木质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自己的儿子，文天宇的合影。
文亚娟90年代初就离婚了，一个人把儿子带大，十分不容易。
“小雪，你怎么会认识文哥哥？”
“爸爸，你忘记了？今年年初，厂里办的元宵晚会，文哥哥还抱过我看灯呢！”
陆云深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是天宇吧？都长这么大了？”陆云深望着桌上的照片，寒暄道。
文亚娟一听说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脸上多少露出了些笑意。
她拿起桌上的相框，点点头说：“上个星期拍的。”
“一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上初中了吧？”
“初二了。”
“初二了，学习也该紧张了……”
就这样，陆云深跟文亚娟，聊起了小孩。
当他说道，年初厂里办元宵晚会的时候，文天宇还抱过小雪看灯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
文亚娟知道，陆云深又想起了女儿失踪的事情。
同样作为父母，文亚娟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文姐，我不是矫情，就是说到这吧，心里难受……”陆云深摸了一把鼻子，继续说道，“你可能知道，小雪的事，让我们整个家都……支离破碎……”
“听说，你老婆离家出走了？”
陆云深点点头。
“是我对不起她……”陆云深指着桌上的方案说，“对了，这其实是我上半年写的，为厂里提质增效的方案，可是小雪一出事，就耽搁了。”
“我是想，我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得好好正干起来。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
陆云深脑中，响起了小雪的声音。
“爸爸，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硬了吧！煽情还没到位，怎么又提你的方案了！”
“哎呀……糟糕……”
不过，文亚娟却沉浸在对陆云深一家的同情之中，也没觉着陆云深这话题转得有多硬。
“小陆啊，你这个方案我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确实是个好方案，我们应该配合。”文亚娟说，“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也确实增加了我们质检部同志的工作量。”
“现在是在你们2车间试行，要是以后在全厂推广，那这个工作量的增加，可不是一点两点。这些，我也是要考虑的。”
“再加上，这……厂子里传的一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我担心，女同志们不愿意下到你们车间里去。”
“文姐，那些流言蜚语的，我陆云深今天可以向您保证，我绝不是那种人！”陆云深义正辞严地说道，“我进厂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看着我工作也有7、8年了，我相信这基本的判断，您是有的！”
文亚娟点点头。
确实，陆云深之前在她的印象里，是个不错的小伙。
“另外，关于工作量增加的事情。其实，这是一个误区。”陆云深继续说道，“我知道在以前，如果产品出厂质检的时候出现问题，整个质检部都要通宵达旦，将同批次产品全部复检。”
“现在，如果能够在车间内发现问题，就能够提前将问题锁定在某个车间，而不用把全厂的同批次产品进行复检。实际上，是降低了你们的工作量的。”
文亚娟一听，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她心理清楚，陆云深说得没错。
其实，关于质检部为了复检而通宵加班的事，是之前段琴琴来家里找颜桂霞聊天的时候，抱怨出来的。
刚巧，被陆云深听见了。
他暗暗记住了，也写进了这一次的整改方案之中。
“照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文亚娟寻思了一下说道，“这样，今天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了，这个事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组织科室的同志们，再商量一下，你看行吗？”
“好嘞！那真是太谢姐了！”陆云深连忙拱手鞠躬。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行大礼了，这都是为了厂子能够出效益嘛！”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云深从文亚娟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质检部的女工们排着队下楼。
他们看见陆云深，一个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陆云深也没有办法，这好事不出门，谣言传千里的，就这么招吧。
这时，段琴琴从后面走了过来，从陆云深的旁边，绕着走了过去，头也没回。
陆云深心想，这个小段，怎么说也是个熟人，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呢。
回到2车间，大伙都已经下班了，只有沈川仁还在办公室里没走。
这是他几十年的老习惯了，要等到车间里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他最后再检查一下设备和电路。
看见陆云深回来了，他便把他叫住。
“小陆，你回来了？”
看着沈川仁招呼自己，陆云深便走进了沈川仁的办公室。
刚进门，陆云深就看见了沈川仁桌上的一份任命书。
那是任命许福灵为2车间，车间副主任的文件。
看来，下午在陆云深出去找文亚娟的时候，厂里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并且全车间都已经通报过了。
沈川仁看着陆云深盯着桌上的任命书看，便随口说道：“反正你也知道了，就是从明天起，许福灵就是咱们车间的副主任了。你是整改小组副组长，以后你们要在工作上好好配合，别总是对着干。”
“行！这个我听您的！”陆云深憋着气说道，“只要他别给我使绊子就行！我是不会主动去招惹他的。”
“那就好！就要你这句话了！”沈川仁说完，又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递给陆云深，“厂里的公告看了吧？”
陆云深点点说道：“看了，那个转评工程师的吧？”
沈川仁指着那份文件说：“咱们车间，全指望你了，你要是能够评上工程师，那可是我们整个2车间的脸面了！”
“这个是参评的细则文件，你拿回去仔细看一下。我看依照你的条件，评个助理工程师应该没有问题。”
助理工程师？
本来陆云深觉得，依照自己的技术能力，怎么说也能够评个工程师，也就是中级职称。
可是，为什么老沈说自己差不多评个“助理工程师”呢？
他接过文件，又仔细地扫了一下。
文件的第一页，跟厂里公告栏上的内容差不多。
他直接翻到第二页，找到了助理工程师的评定要求。
那上面写的是：
……
大学本科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1年以上。
大学专科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3年以上。
中专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5年以上。
高中毕业，从事专业技术工作7年以上。
初中以下学历人员，从事专业技术工作十年以上，同时应具备员级职务。
……
想到自己是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差不多有10年了。确实刚好够这个助理工程师的评定要求。
他再往下看，就看见工程师的评定要求。
如果是高中毕业，得参加工作15年以上，担任助理职务4年以上。
看到这，陆云深多少有些失落。
沈川仁看出了陆云深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慢慢熬吧，好在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次，他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高中学历，是多么地低人一等。
在以前，颜桂霞总嘲笑他是高中学历，他都从来没放在心上。
反正自己是厂里的特级技工，技术骨干。
他总是说，那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到他们车间，都要喊他一声陆工，叫他一声师父。
可这一次不一样。
当他看见那些硬性的要求，白纸黑字地写在文件上的时候，才感觉到似乎有一道他完全无法逾越的深深的鸿沟，摆在他面前。
他的耳边，又仿佛传来了颜桂霞平日里那嘲讽的声音。
“你个高中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