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激荡,滔滔作响。

    山本四郎一行人悄然靠近,已是有手下取出了火折子。

    待得靠近七十丈左右处,山本四郎一挥手,那炮手立刻点燃了火炮。

    接着砰然一声,一枚实心炮弹飞驰而去。

    前面,戚景通正细心琢磨着对抗海盗诸多示意,猛然听闻响声传来,豁的起身。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这大船,便嗡嗡一颤。

    被命中了!

    有人受伤,有人慌乱大吼着。

    “敌袭!敌袭!”一个个手忙脚乱,开始找家伙找敌人。

    戚景通狠狠的咬着牙,取出望远镜寻找过去。

    黑漆漆的海面之上,不远处,隐约有着一条大船,正辍在后面。

    “都给我安静!”

    他一声厉喝:“火炮手,立刻准备!调转炮口,给我轰他!”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有手下匆忙来报。

    “大人,不好了,我们的船,漏水了,再僵持下去,恐怕撑不回去了。”

    “什么?”

    戚景通几乎快爆炸了。

    这他奶奶的,破船,就是不行啊!

    以那开花弹的威力,贼人又如此之近,但凡这船只稍微完好一些,何至于此啊!憋屈!

    心里,怒火冲天,可又偏偏打不得!

    这船上,可是数百条人命啊!

    一旦沉船,他们这些人,大概率要葬身大海。

    无奈之下,他一声令下:“返航,继续返航!”

    船只加速,诸多将士皆是忙着堵漏水处,紧赶慢赶,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勉强支撑到岸边。

    再看,大船之上,海水已然浸泡了三分之一,搁浅海岸了。

    戚景通浑身湿透,行迹也是有些狼狈。

    他望着远处,哪里,仍旧有一道影子停留在海面之上,似乎还向前行进了几分!

    “崽子们,等着!”

    戚景通怒发冲冠,面目血红。

    京城,内阁。

    一封加急奏报送来,三位阁老看过之后,俱是沉默了。

    戚景通,憾败。

    败的叫人无话可说。

    因为,宝船不行。

    尚未修缮完毕,便匆匆出击,被那海盗打了一弹,船就漏水了。

    能怪谁?

    不多时,弘治皇帝赶来,看过奏报之后,也是一阵无语。

    这事令人揪心啊!

    此番戚景通憾败,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船只不行。

    归根结底,也是大明这几十年海防的弊病了。

    海禁当前,各地备委卫大多时候都无需出海,海船也就放在那里无人理会,年久失修之下,早已不堪大用。

    以前,那海盗相对老实一些,不敢肆意袭扰大明,朝廷这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眼下,海盗猖獗,朝廷这边又岂能再放任不理?

    “陛下!”

    沉默许久过后,刘健开口道:“臣以为,理应命戚景通加紧修葺船只,以防海盗继续横行大明海岸。”

    弘治皇帝会意:“嗯,就这么办吧,所需银子,户部这边万不得怠慢。”

    无力啊!

    将破船修修补补,以对抗海盗,说到底,终究还是防御之策。

    而且,还不一定有用。

    就如此番,戚景通出海那几艘船,也经过修补了,结果呢?

    一枚炮弹下去就漏水。

    这修好的破船,无论如何也不如新船耐用耐打。

    而若造新船的那便意味着海量的银子了,大批量的银子砸进去,造了新船只为防御海盗,似乎,又有些大材小用了。

    “开海?再下西洋?”

    弘治皇帝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两个荒唐字眼,又忙是从脑海之中挥散而去。无论如何,暂时是不能开海的。

    此一刻,与文皇帝之时相比,国力已是有些不足,且百姓尚未吃饱穿暖,国未泰民为安,岂能大费周章的出海?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便是治国。

    治国,则需要人才。

    想了想,弘治皇帝道:“殿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吧,朕,倒很是期待啊。”

    话题转移了,三位阁老面色也是有所缓和。

    科举取士,乃是朝廷的抡才大典。

    用不多久,这朝堂之上便会多出许多新的生员,对此,他们自是期待的。

    这时,却听弘治皇帝道:“朕听闻,坊间有传言,此番会试的一甲三人,俱是拜入那宋青山门下了?”

    三位阁老顿时无语。

    此事,他们自然是听说了,感觉些不爽。

    从一开始的王守仁到那唐寅,再到徐经,这会试一甲三人,当真都成了那宋青山的徒弟。

    身为读书人,去拜一个武将为师,这给读书人丢脸啊。

    退一步说,即便那三人此番能高中,未来的前途也未必光明啊。

    “可惜了啊。”

    “是啊,明珠暗投,这是自误。”

    “那宋千户固然会耍一些小聪明,可又有多少真才实学。”

    “被他教导之后,那三人,此番殿怕是要落榜了。”

    三位阁老先后出声。

    弘治皇帝见了,只是轻笑着。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若是作八股,那宋青山可能还真不行,可殿试,考的是策论,关乎国家大事。那三人经过宋青山点拨之后,说不得有奇效。

    这也是他有所期待的地方。

    宋青山那混账,近来倒是老实本分,可在此之外,好像,又开始藏拙了。

    而此刻,宋府。

    宋青山看着跟前的三个弟子,面色沉着平静,无形之间,为人之师的气度已展现起或者,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每个当老师的,都有一种本能的严肃内敛。

    可能前一刻还在笑嘻嘻,下一刻见了学生弟子,立刻就能板起脸来。

    而对于这三位弟子,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后来呢,来都来了,态度也很是诚恳,他这边,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殿试在即,你们,都在忙什么呀?”宋青山问道。

    “弟子时常长考。”王守仁平和的应道。

    说白了,也就是没事胡思乱想。

    倒也符合老王这秉性,不错的。

    然后宋青山看向了唐寅。

    唐寅倒也满不在意,道:“种了些青菜,待得天气暖和一些,栽种到土地里,届时赠与恩师品尝。”

    孝心一片啊。

    嗯,也不错的。

    宋青山缓缓扭头,又看向徐经。

    徐经当即老脸一红,闷着头道:“在养伤,偶你,也会出去寻觅目前已有人选,届时,请恩师……”

    “咳咳!”

    宋青山忙是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嗯,那这事不要再提,恩师不是那种人,休要乱说。”

    徐经点头不跌,一脸弟子懂了的样子。

    宋青山便没有再理会,望着眼前的三人,还比较满意的。

    看看,殿试在即,决定命运的最关键时刻,近在眼前。

    这个时候,别的考生都在努力找关系,找人押题,临阵磨刀,备战殿试。自己这三位弟子呢?

    就没一个心思在殿试上面的!

    各干各的,就佛早就胸有成竹一般。

    恩,可以的!

    他暗暗感慨,旋即正色几分,缓缓开口。

    “为师呢,其实,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此番,便教导你们一个道理。”

    “殿试,考的是策论,无外乎家国大事。”

    “而这家国大事,统统离不开一个字钱。”

    “你得有银子啊!”

    “比如对战鞑靼瓦刺,比如赈灾北直隶,这里面,付出的,那是数不尽的银子甚为师都搭了好些进去。”

    “你再看此番对抗海盗,为师,就没有行动吗?这暗地里,为师不知道用了多少银子。”

    “你们,好好想想吧,也要好好记得。”

    宋青山语重心长。

    然后,王守仁便沉默下去。

    旁边的唐寅也是一阵深思。

    唯独徐经,仔细想了想,道:“恩师的意思是,此番殿试答题,要尽量围绕银子而答题?是不是略有粗鄙啊。”

    “不是。”

    宋青山斜了一眼,摇头道:“为师是告诉你们,为师,缺银子啊,你们日后步入仕途,要想方设法搞银子孝敬为师,可千万别当那没心肝的猪猡,懂了吧?

    ……

    时光流逝,转眼来到三月甲戌,也就是三月份的第十一天。

    殿试,开始了。

    王守仁唐寅徐经三人拜别恩师,坐着轿子,赶赴奉天殿,参加此看的殿试。宋青山独自坐在府上,喝着早茶,略有感慨。

    稀里糊涂的收了三个弟子,三个弟子今日又去参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说是全然不在意的不可能的。

    一定要高中啊!

    “一不说状元榜眼探花,怎么也得考个二甲!”

    “加油啊!”

    他默默的望着紫禁城的方向。

    奉天殿。

    弘治皇帝高坐,面容沉着,不苟言笑。

    此一日,与朝廷而言,都是十分严肃而隆重的日子。

    这是抡才大典,乃至于影响朝廷未来几十年命运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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