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辆普通的马车,不止一次地出现在蒋鹏家门口,蒋鹏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的了。
“爹,是姑父来了。”
蒋鹏喜道。
戚老爷知道这位大舅子崇尚节俭,最不喜欢的便是铺张奢靡之风,所以他每次来这里,都会非常注意。
选择普通的马车出行便是其一。
戚老爷一下马车,就直奔蒋夫子,面色担忧地问:“大哥,娘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摔着没有?”
蒋夫子还在纳闷妹夫是怎么知道的,就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大外甥戚阳。
他顿时恍然大悟。
戚阳在他的班里学习,昨天他在班上请假的时候,戚阳也是在的。
仲谦知道这件事估计就是戚阳告诉他的了。
蒋夫子淡笑道:“娘现在没事,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在家里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怎么还专程跑来了?”说着,他嗔怪地瞪一眼正跟陈萧和暮青说话的戚阳,“阳阳,你姥姥的情况又不严重,都跟你说了,不要告诉你爹娘,你还说,这大老远的跑一趟,又刚下过雨,多不方便啊。”
戚阳看看他爹。
他娘脚上受伤的事情,他爹吩咐过他,切不可让他舅舅还有姥姥知道,要不然又是一番担忧了。
而他姥姥受伤的事情,他爹也没让他告诉他娘,怕他娘再在家里胡思乱想,担惊受怕的。
“舅舅,这可不怪我啊。”戚阳嬉笑道:“是我爹非要来的。”
戚阳把锅甩得一干二净。
蒋夫子摇头失笑,知道这个妹夫孝顺,也知道大外甥孝顺,他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怕给他们添麻烦。
这时,他看见马车旁还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戴方巾,肩上挎着一个医药箱、年逾半百的老人。
钱掌柜察觉到蒋夫子探究的视线,朝他走近几步,露出友好的微笑。
戚阳赶紧跟蒋夫子介绍道:“舅舅,这位是济世堂的钱掌柜,医术非常高超,我爹今天带他过来就是专门给姥姥检查身体的。”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蒋夫子淡淡一笑:“不用看了。”
“嗯?”戚阳疑惑不解。
蒋鹏笑着解释道:“奶奶的情况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说在床上好好躺几天,再涂点药膏就能痊愈了。”
戚老爷蹙起眉头。
蒋鹏笑着朝正欲离开的暮离点了点下巴,“就是她给奶奶看的。”
戚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眉头皱得更紧。
这不就是个小屁孩吗?
小屁孩懂什么医术?
蒋鹏跟着胡闹,大舅子怎么也胡闹起来了?
钱掌柜怔住,唰地看向暮离。
暮离朝他挑起一边眉毛,模样有些轻佻。
钱掌柜却觉得她在挑衅自己。
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几次三番地跟他对着干,先是在药铺不让他赚钱,后又是在书院公然质疑他的医术,挑衅他作为医者的尊严。
没想到现在又在戚老爷的丈母娘家里碰见了她。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哪都能碰见她。
戚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以为意道:“表哥,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医术啊?你怎么能让她给姥姥看病呢?”
“钱掌柜是我们万里乡医术最厉害的大夫了,让他看才对。”
戚老爷觉得儿子说得对,刚要把钱掌柜领进去,就听见暮青不满道:“戚阳,你别狗眼看人低,我妹妹是年纪小了点,但她的医术并不见得就比某些人的差。”
戚阳怔住:“她,她是你妹妹?”
顿了一下,他干咳一声,道:“暮青,你不能因为他是你妹妹,你就对她的医术无条件的信任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事关我姥姥的生命安全,大意不得。”
“而且这医术,很看重一个人的经验的,你妹妹看着没多大,能有多少经验?”
“你!”暮青听不得戚阳这般说暮离,饶是他们两个平时在书院的关系还可以,但此时此刻,他听着这些话极为刺耳,忍不住就要替暮离说话。
暮离一把拉住欲要上前的暮青,笑了:“哥,人家说得也有道理,我本来年龄也就小,跟在老师身边学习也没多少时间,人家对我的医术有质疑也是正常的。”
“可是……”
暮离对他摇头一笑。
这时,陈萧一脸高冷地对戚阳道:“阿离的医术好不好,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他转头看向蒋夫子,朝他微微鞠一躬,“老师,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陈萧拉住暮离的手腕就走向牛车。
小暮玄和薛大头呲溜一下就往牛车跑,哼哧哼哧地爬上牛车,一扭头发现萧大郎还杵在那儿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小暮玄和薛大头相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又跳下牛车,一人架着一边,硬是把萧大郎弄上了牛车。
暮离他们离开蒋夫子家后,戚老爷领着钱掌柜去给刘氏看病。
最后,钱掌柜给出的诊断结果与暮离说得一模一样。
本来还对暮离的医术有几分怀疑的蒋夫子,这下对她倒是刮目相看了。
不过,反过来一想,能给院长看病的人医术肯定不简单。
真是年轻有为啊。
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了得,以后定有一番大的作为。
蒋夫子和蒋鹏高兴了,钱掌柜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戚老爷和戚阳在蒋夫子家里又坐了会儿就离开了,因为上午还要去夫人的恩人家里登门道谢,所以就没在蒋夫子家里吃午饭。
临走时,戚老爷看见灶间门口放了一只绑着双脚的老母鸡,还有一桶的河虾和鲤鱼,以为是蒋鹏去镇上买的,不料一问王氏,才知道竟是刚才那几个孩子送过来的。
戚老爷惊诧不已。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不值得惊讶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蒋夫子从来都不肯收别人送的礼物,就连亲妹妹送的东西都不会要。
戚夫人每次都是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从蒋夫子家离开,戚老爷先送钱掌柜回济世堂,而后又驱车直奔平安村。
山里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下过雨的山路异常泥泞,等父子俩到达平安村的时候,日头已经挂在了正南方。
戚阳这一路被颠得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碎了。
他神色恹恹地靠在车厢上,脸色很不好看。
戚老爷撩开车窗的帘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恰逢这时有个村人路过,戚老爷出声喊住:“大嫂子,请问你们村里有姓暮的大夫吗?”
花婶子刚从地里摘回来一篮子的野菜,被人喊住,她细细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男人,又扫了眼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戒备地问道:“你找她干嘛?”
戚老爷友好道:“是这样的,我夫人前几日身体不适,多亏了这位姓暮的大夫出手相助,所以我今天过来是专程感谢暮大夫的。”
“不过……”戚老爷惭愧一笑,“那位暮大夫只留下了自己的姓氏,不知叫什么名字,我托人打听后,得知暮大夫就住在平安村,只是不知道住在哪一户,还望大嫂子告知一二。”
说罢,戚老爷拿出一盒从京城带回来的糕点从车窗递给花婶子。
“这是一点点心,还望大嫂子不嫌弃。”
花婶子喜滋滋地接过糕点,糕点的外包装非常精美,一看就不便宜。
她笑嘻嘻道:“我们村就一户姓暮的,你要是找姓暮的大夫,那肯定就是阿离了。”
闻言,戚阳动了动耳朵。
姓暮的?
又叫阿离?
他蹭地一下坐起身,这时就听见花婶子热情四溢的声音道:“沿着这条路直走,紧挨着青砖瓦房的那户就是她家了。”
“很好找的,我们村就这一户盖了青砖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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