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昭跑到堂屋就对薛涛哭着道:“爹,你替我劝劝娘,我不要嫁给我不喜欢的男人。”
薛涛转头看向站在门口脸色不悦的周氏,他皱眉道:“你怎么突然提起闺女的婚事了?”
周氏现在看见他爷俩就烦躁:“这件事没得商量,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婚姻大事由孩子做主了?”
“再说了,小昭今年都十六了,别人家的闺女像她这么大孩子都快一岁了,她要是再不嫁,你就不怕她日后成了老姑娘?”
薛涛坐在凳子上,侧着身子端详婆娘:“你以前说过要尊重闺女的意愿,不强迫她的。”
周氏双手叉腰:“你以前还许诺我要盖六间青砖大瓦房呢。”
“现在呢?”周氏环顾一圈土坯房,目露鄙夷,嗤笑道:“成亲都十七年了,老娘住的还是这破房子,连个围墙都没有,你的承诺呢?”
薛涛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草鞋出了会儿神:“我知道你在气恼我没跟你同一条心,没要陈公子的银子。”
“但闺女的婚事不能草率。”
有了薛涛的这层保证,薛小昭隐隐不安的心才稍微安稳下来。
周氏一脚跨过门槛,连晚饭也不准备做了,拉张凳子放到薛涛面前,与他面对面坐着,瞥一眼满脸肿胀,怯生生躲在薛涛身后的闺女,周氏严肃道:“我已经想好了,等小昭脸上的伤好了,就把她许给周彪。”
周彪是周氏的亲侄儿,今年十七岁,隔壁杏花村的,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未来前途无量,把薛小昭许配给周彪也是亲上加亲,周氏也放心。
薛小昭才不愿意嫁给周彪。
她心里有了陈萧,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娘,我不要嫁给他!”
“你不能因为你没拿到陈公子的一百两银子就把我终身的幸福给搭进去,这不公平!”
周氏气笑了:“我真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吗?”
薛小昭低下头沉默。
沉默等于默认。
周氏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是想找个疼你爱你护你的男人,让你以后在婆家过得好,不受丈夫婆家的气,你却这么想我。”
薛小昭嘟囔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薛小昭还是那个薛小昭,可周氏却觉得无比的陌生,她怒道:“你真是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
“你了解陈公子是什么人吗?你就敢一门心思地要嫁给他。”
“啊!”
周氏猛地拔高音量,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了红晕,胸口也在不断起伏。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娘在牢里都经历了什么?”
说话间,周氏已泪眼模糊。
“陈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男人,他心狠手辣,心肠歹毒。”
“娘!”
薛小昭不允许周氏这么说他。
周氏瞪她:“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娘在牢里这几天吃尽了苦头,天天吃馊饭,一不小心还要挨打,你不知道娘背上都挨了多少鞭子?”
“而这些全都是拜陈公子所赐!”
“就是因为娘偷拿了他的东西,娘明明都把东西还给他了,他却还要把我送进大牢,不仅如此,还专门让狱卒多关照我,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关照的吗?”
说着,周氏解开了衣服,将后背展现在薛涛和薛小昭的面前。
油灯之下,周氏整个背部遍布了鞭痕,条条道道触目惊心。
薛涛和薛小昭震惊不已。
周氏又把衣服合上,目光坚定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绝不会同意让你嫁给陈公子!”
薛小昭气坏了:“反正我就是不要嫁给表哥!”
……
薛福从刘仁忠家里抓完药回来,大吴氏就忙着给儿媳煎药,孙女儿小梅就守在小吴氏的床前。
煎好药,大吴氏扶起小吴氏喂她喝下,药碗刚放到床头的柜子上,门外面就响起了薛二狗急切的声音。
“爹,娘,我把钱掌柜的请来了。”
钱掌柜肩上挎着药箱,跟在薛二狗后面匆匆忙忙进了堂屋。
堂屋里,薛福还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心情郁闷。
还是无法接受儿媳的胎儿是暮离保住的。
可现实就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薛二狗一看薛福这样,就觉得不对劲,他猛地脸色大变,以为是小吴氏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他悲痛大叫:“爹!”
“喊什么喊?”大吴氏端着药碗出来,没好气地凶薛二狗,视线落到钱掌柜身上时,不悦道:“请个大夫请这么久才回来,你媳妇要真等你回来再看病,孩子早保不住了。”
薛二狗傻眼了,脸上还挂着泪,脑子一片空白,没明白过来大吴氏的话。
钱掌柜却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孩子保住了。
钱掌柜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悬了下来。
说句实话,钱掌柜虽然懂岐黄之术,但对妇人之症他却不擅长,所以来的路上他心里一直都在打鼓,没有底气。
把小吴氏治好了倒不会有什么,但若是把小吴氏的孩子治没了,肯定会影响济世堂的声誉的。
所以薛二狗一告诉他是给妇人治病,还是孕妇治病的时候,钱掌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子小事砸了自己的招牌。
但是耐不住薛二狗的磨啊。
又是承诺给他高额诊金,又是给他跪下磕头。
钱掌柜看在他一片赤(高)诚(额)之(诊)心(金)的份上,勉强跟着来了。
没想到却听说小吴氏的孩子保住了。
钱掌柜心里高兴不已。
他终于不用在担心把人治坏了怎么办这个问题。
不仅如此,他还能赚到一笔出诊费。
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钱掌柜装作没有看见大吴氏对薛二狗的不满,笑容满面,拱着手朝她贺喜:“恭喜恭喜啊,小娘子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
薛二狗傻傻地问:“钱掌柜,你这话什么意思?”
钱掌柜腻着笑,开心道:“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
薛二狗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刘仁忠保住的,兴奋道:“娘,改天我得去刘大夫家里好好谢谢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就是我们薛家的救命恩人啊。”
大吴氏看着薛二狗都快笑花了的脸,她笑着一字一句道:“你孩子是阿离保住的。”
薛二狗当场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娘,你在骗我呢吧?暮离就跟在刘大夫身边学医还没几天呢,怎么可能会治病呢?”
大吴氏慈母笑:“就是阿离看好的,娘没必要骗你。”
薛二狗一副便秘脸,又跑到薛福身边求证,薛福跟他一样是便秘脸。
薛二狗这下是明白过来了。
先前还嫌弃暮离不懂医呢,现在他的孩子都是暮离保住的。
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大吴氏看戏似的看着儿子脸上不断变化的颜色。
薛二狗缩了下脖子,然后对钱掌柜道:“钱掌柜,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
钱掌柜呵呵地笑:“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事情。”
薛二狗:“那我送您出去。”
走到门口时,钱掌柜不走了,薛二狗不解地看向他。
钱掌柜做生意久了,身上最厚的就是脸皮,他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薛二狗:“可是我媳妇不是你给看好的。”
钱掌柜笑眯眯的:“只要我出诊了就得给诊费。”
薛二狗眉心一跳。
他在济世堂夸下海口,承诺给钱掌柜二两出诊费,实际上就是想先把他哄骗过去,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可是现在钱掌柜连病都没看就要二两银子。
薛二狗说啥也不会给的。
他就在那里开始扯皮,装糊涂。
二人争执的声音惊动了大吴氏,她一脸凶煞地走过来,问清楚缘由后,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呼在薛二狗脑袋上。
“蠢货!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薛二狗也不敢顶嘴,弱弱地道:“我还不是因为担心婆娘嘛。”
大吴氏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先不跟儿子吵架,她耐着性子跟钱掌柜磨了好久,钱掌柜也说得口干舌燥了,出诊费最后由二两变成一两。
不能再少了。
大吴氏只得忍痛付了一两出诊费。
大吴氏那个肉疼啊。
阿离才只收了她一百个铜板。
这个钱掌柜就光跑一趟腿儿就赚了一两银子。
气死她了!
都怪她这个蠢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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