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人强行带走,孟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会儿双手握拳,捶打地面,一会儿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老天爷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如哭丧一般的哀号声回荡在院子上空。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连日来积压的委屈和悲伤在这一刻倾泻爆发。
她想起这一辈子对娘家人、对哥嫂一家人掏心掏肺,为他们心甘情愿地做牛做马,完全不顾及婆家人的感受一味地贴补娘家人,可到头来,却落不到一点好。
她娘还把哥哥的死怪罪到她身上。
说不认她这个女儿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无尽的悲伤和郁闷在孟氏心底如漩涡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她现在强打起精神,从哥哥去世的悲伤和与娘家人决裂的痛苦中慢慢走出来一点,决定跟薛大海好好过日子。
痛改前非。
可现在薛大海又被官府抓走坐牢。
生死未卜。
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来。
村人又把她当成笑柄。
家中又分文没有,以后她要怎么养活她和儿子啊。
孟氏顿时觉得活着毫无希望,人生一片黑暗,她猛地从地上起来就去撞墙。
暮离大惊,想也不想地就冲过去拉住孟氏的胳膊。
“你放开我!”
孟氏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挣扎,朝暮离大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放开我!让我死了算了!”
“我在这个村子里也没有任何颜面可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背地里笑话我呢。”
“尤其是你!不要在这里装好人!”
“你巴不得我早死呢!”
暮离猛地甩开孟氏的胳膊,目光像冰渣子一样冷,她冷冷地看着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孟氏,眸中不无嘲弄:“你也太高看得起自己了,我可没有时间在背后编排你。”
睨一眼哭得两眼红肿的薛大头,“你要是想死,就等大海叔从牢里出来后再死。”
“要是现在死了,可没人给你照顾儿子。”
孟氏被暮离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她一拍大腿,哭声嘹亮:“你果然在咒我死!”
“你个黑心肝儿的东西!”
秦氏看不下去了,听孟氏在这里颠倒黑白地污蔑暮离,她气得脸色铁青,撸起两边袖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孟氏的鼻子骂:“孟氏,别给脸不要脸!”
“阿离好心救你一命,你不感谢她就算了,还不知好歹恶人先告状,要是再让我听见从嘴里说不出一句人话来,我今儿非撕了你这张嘴不可。”
“都住嘴!”其中一个捕快抽出一半朴刀,神色严厉,颇具威严,“再给我吵吵,全都关进大牢!”
院子里果然安静下来。
秦氏乖乖地闭上嘴巴,眼睛不忘瞪一眼孟氏。
孟氏也乖乖地闭上嘴巴,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
薛大头跪到孟氏面前,哭得伤心不已:“娘,你不要丢下大头……”
“大头以后会乖,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孟氏难受不已,抱着薛大头失声痛哭。
小暮玄看的很不是滋味。
村民们见没热闹可瞧,吃罢早饭还等着下地干活就全都回家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暮离也要跟暮老头还有小暮玄一起回家,谁知她刚走,就被两个捕快伸手拦住。
暮离似笑非笑地看着横亘在胸前的两只手,“官爷若是怕我跑了,与我一道回去也行。”
两个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与暮离一起回去。
林氏看见家里出现两个官兵,吓得不轻,“这是怎么回事?”
暮老头还在为薛小昭污蔑暮离的事情生气,听婆娘这么问,他为难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林氏的问题,求助的目光看向暮离。
暮离笑着说:“娘,二位官爷肚子饿了,来咱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儿还得忙呢。”
两个小捕快相视一眼,不自觉地摸上肚子。
呃……
肚子确实饿了……
暮离端出来早上煎的黄金灿灿的白萝卜丝饼,里面还放了肉糜,鸡蛋,吃起来非常美味。
林氏想问问丈夫刚才发生了什么,可看两位官爷在场,她又不敢问,几次张嘴都没问出来。
暮老头和小暮玄都暗自松了口气。
趁着大家都吃早饭的时候,暮离又去灶间煎了几锅白萝卜丝饼,每个白萝卜丝饼有成年人的掌心那么大,暮离让小暮玄拿六个给薛大头家送过去。
小暮玄不愿意过去。
刚才孟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姐明明是在救她的命,她不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恶语相向。
他才不要过去送呢。
暮老头非常赞同儿子的做法,他跟小暮玄的意见一样。
觉得孟氏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没必要在她身上花那么多的心思。
暮离也不做解释。
都不肯过去送,那她就自己送。
两个小捕快与暮老头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见暮离要走,忙站起身跟上,一手拿了一个白萝卜丝饼,一点也不见外。
林氏忙抓住机会问暮老头都发生了什么。
暮老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拿起一个萝卜丝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就说地里还有活要做就逃也似地走了。
林氏刚把目光转向小暮玄,后者就说和萧大郎约好今天要教他识字,不等林氏说话,就跑开了。
孟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屋里,身上还是早上穿的那件粗布短褐。
屋子里气压很低,薛大头抱着一个没有热透的杂面馒头在那啃。
馒头又干又硬,薛大头费了好大的劲才啃下来一小口。
忽然一股诱人的肉香味飘到屋里,窜到薛大头的鼻子里,馋得他不争气地流了不少口水。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拿着馒头就激动地跑出来,差点跟迎面的暮离撞上。
薛大头仰头,“阿离姐?”
暮离笑笑,“喏,给你的。”
薛大头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小竹篮,他用力嗅了嗅,两眼瞬间放出亮光。
就是他刚才闻到的香味。
薛大头迫不及待地掀开上面的白色抹布,里面赫然躺着六个金灿灿的大萝卜饼,他伸手就要拿,又突然缩回手,怯生生地问:“这真的是给我的?”
暮离摇摇头。
薛大头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暮离揉了把他的大脑袋,“是给你和你娘吃的。”
热泪涌上眼眶,薛大头用力吸了下鼻子。
他虽然还小,不懂人情世故,但他知道今天在院子里的人,除了阿离姐出面帮他家说话以外,别的人都在看他家笑话,没有一个人帮忙。
他娘都说了阿离姐那么难听的话了,可是她还是给他们送来了好吃的。
眼泪控制不住地越流越多。
薛大头越哭越想哭。
两个小捕快默默地看着暮离。
干他们捕快这一行的,早就看惯了人情冷暖。
今儿早上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在所有人都选择看热闹的情况下,只有这个小姑娘挺身而出;在妇人一心撞墙寻死的时候,她又是第一个冲在前面;被妇人大骂一通后,她又亲自过来给母子俩送吃的。
这样一个小姑娘,真的会是杀人犯吗?
孟氏听见儿子的哭声,忙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儿子哭成个小泪人,下意识地以为是暮离欺负的,她劈头盖脸就道,“又是你!”
“你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我儿子算什么?”
“别以为你力气大,我就不敢怎么着你了。”
“你要真把我惹急了,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薛大头急忙攥住孟氏的袖子,“娘,阿离姐没有欺负我!”
“她是来给我们送东西的。”薛大头忙把小竹篮里的白萝卜丝饼亮给她看,眼睛湿漉漉的,却非常有神,“你看,阿离姐做了萝卜饼给我们吃。”
孟氏一愣,心里有些动容,但她就是不肯承认,又怨毒地看向暮离:“她巴不得我早死呢,怎么可能会好心给我们送东西吃?”
“指不定里面下了毒死人的老鼠药……”
说着,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薛大头生气地看着孟氏:“娘!阿离姐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能这么想她呢?”
“今天上午还是她帮爹说话,还是她救了你,你骂她那么难听的话,她都没有跟你计较,现在又亲自过来给我们送好吃的,你又这般说她。”
“你太过分了!”
孟氏被儿子凶的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一巴掌呼他脑瓜子:“好你个小兔崽子,别人给你一点儿好处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不知道你娘是谁了是不是?”
薛大头眸中蓄满泪水,倔强地看着她,“本来就是你的错!”
暮离还有要事要做,没闲心在这里看他俩斗嘴。
她弯下腰,右手摸上薛大头的脑袋,目光与他齐平,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这几个萝卜丝饼全是给你吃的,要是不够,我家里还有。”
孟氏:“……”
薛大头感动的又哭了,他边擦眼泪,边笑着道:“嗯!”
暮离直起身,又换上冷冰冰的样子,“我就算再坏,心再黑,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要了你俩的命的地步。”
“我这么做,只是可怜大海叔和大头而已。”
孟氏被她看得一愣,忘了动作。
“我们走!”暮离冷声道。
两个小捕快连忙跟上。
走了一会儿……
不对劲!
她又不是他们的头儿,他俩刚才为什么这么听话?
她让他们走,他们就必须得走吗?
现在必须得让小姑娘意识到谁才是老大。
小捕快一:“你现在还是嫌犯,必须得听我们的才行!”
暮离点头。
小捕快二看着这条路不像是回家的路,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话刚一出口,就迎来了小捕快一的瞪视。
小捕快二懊恼不已,轻轻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暮离回眸,坏笑地看着他们:“去山上找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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