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失踪一案的影响,外出逛街的人少了很多,但等暮离从一品轩出来的时候,发现肉冻已经卖出去了一大半之多。
暮离感到惊讶。
在一品轩听完万掌柜说的话后,暮离本来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暮青淡笑着解释道:“昨天买过咱家肉冻的顾客,没吃过瘾,今天一早又都过来了,刚才还有人跟我说,在这儿等了我们大半天呢。”
“还以为我们今天不来了呢。”
暮离一听,扯着嘴角就开心地笑起来,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骄傲自豪感。
暮离看看所剩不多的几斤肉冻,仰头看向暮青道:“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有话就说,咱兄妹俩有啥遮遮掩掩的。”
“我把卤大肠和扣肉的配方卖了。”
说罢,暮离抿唇微笑,静静等着暮青的反应。
暮青切肉冻的动作一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卖了?”
暮离笑着点点头,手比划出一个三。
“三两银子?”暮青试探道。
暮离摇摇头。
“哥,我跟你说,你不要太激动哦。”
看着妹妹的样子,暮青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你说吧,哥能挺得住。”
暮离环视一圈,在他胸前再次比划出一个三,清澈透亮的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暮青,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压低声音道:“三十两。”
暮离做好了暮青欣喜若狂的准备。
暮青不敢置信地看着暮离,以为自己听错了,困惑的眼神再次看向暮离,暮离眸中盛着盈盈笑意,对着暮青点点头。
“你没听错。”
暮离看他还有点呆呆的样子,上手掐了他胳膊一下。
“疼吗?”暮离笑着问。
疼!
暮青重重地点头,嘴角的笑容却越扯越大,巨大的惊喜瞬间包裹住他。
暮青高兴地一把抄起暮离的腋下,抱着她就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暮青放下暮离,手摸向她的脑袋,笑得合不拢嘴。
“妹妹,你真是咱家的小福星啊。”
“随便一出手,就赚到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啊。
够他们家奋斗快十年的了。
暮青到现在还有点飘忽忽的,就像踩在云端一样不真实,可胳膊上的痛感却又那么真实,无不在提醒他是真的。
暮青忍不住开玩笑道:“妹妹,以后我就跟着你一道出来摆摊好了,要不了多久,咱家就发大财了。”
暮离双手叉腰,佯装生气,娇嗔道:“哥,不许乱说,你以后要当个读书人的。”
暮青宠溺地笑,又摸向她脑袋,“哥开玩笑的。”
“老板,来二斤肉冻。”
“唉,来了。”
暮青忙高兴地应道,戴上暮离特制的皮手套就开始给顾客切肉冻,暮离在旁边负责调味道。
她动作娴熟而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只是手背上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
暮青见状,眸光又暗了暗。
之后又来了几位顾客,不消一会儿,几斤肉冻全都卖完了。
兄妹俩收拾好摊子,就准备回家。
牛车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不一会儿,牛车又折返回来。
暮离困惑不解地看向巷子里的一位老人,老人神情哀伤,双膝跪在地上,枯槁清瘦的双手颤抖着抚摸向地面。
然而,地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老人的行为举止非常不正常。
暮离和暮青相视一眼,两人果断地跳下牛车。
“老人家,您是不是迷路了?”暮离弯腰,柔声问道。
老妪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耷拉下松弛的眼皮,枯树皮一般的双手爱怜般地抚摸着地面,神情哀伤,却又温柔至极。
暮离眼皮子一跳,莫名地想到了孩子。
她看向老人略显弯曲的脊背,念头一旦产生,就如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压制不住。
“没了。”
什么没了?
暮离眼皮子又是一跳。
与暮青相视一眼。
“这里是我儿临死前待的地方。”老妪哽咽道,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地面上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大片。
瘦小孱弱的老人,单薄落寞的身影。
失去儿子的老妪。
无尽的哀伤瞬间弥漫了这条小巷子。
喉结滚动,暮青红了眼眶。
暮离吸了吸鼻子,在老人旁边蹲下,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老人的脊背。
老人突然掩面痛哭,泪水顺着指缝汹涌流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人拼命隐忍压抑的哭泣,搅得暮离心脏揪疼。
许是被悲伤感染,暮离哽咽着安慰道:“老人家,您别难过了,您儿子在天之灵看见您伤心难过,他也会伤心难过的。”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她了,老人哭的更加伤心了。
一时间,暮离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老婆子,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一道苍老的、沙哑的声音自巷口传过来,暮离和暮青顺着声源看过去,一个老头儿驮着背,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老妪听见声音,自掌中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带着哭腔道:“我来看看咱们儿子。”
老头儿走过来牵起老妪的手,浑浊的双眸看向暮离,他道:“吓到你们了吧?”
暮离和暮青均摇摇头。
老头儿仰头望向头顶的一片蓝天,暮离能感受到来自老头儿身上的哀伤,一点也不比老妪的少。
他哑着嗓子,浑浊的眼睛湿漉漉的。
“这里是我儿子出事的地方。”
一开口,就是拼命压抑的哭腔。
怀中的老妪头发斑白,满脸皱纹和老年斑,可老头儿看向她的目光却温柔至极。
“老伴儿身体不好,我俩算是老来得子,四十多岁才有一个儿子,所以老伴儿非常疼爱这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老伴儿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我一个没看住,她就跑来这里了。”
“这几天,吓坏了不少人。”
暮离低头,闷声道:“对不起,让您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老头儿摇摇头:“是他命该如此。”
“他……”暮离想问他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却又怕这么问会冒犯到这对老夫妇,一开口就止住了。
老头儿像是猜到了暮离的想法,他重重叹息一声。
又仰头看向蓝天,苍老的声音难掩悲伤:“意外身亡。”
“意外?”
老头儿点点头:“晚上走到这的时候,不慎被掉落的砖头砸到脑袋去世的。”
说完这话,老头儿跟暮离和暮青告别,环着老妪的肩膀就走了。
望着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暮离仰头看向巷子两边的建筑。
越看越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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